回到书院,乙班的气氛明显有些不同。
那十几个下了场、见了真章的学子,都更沉稳一点,学习也更刻苦些。
这天上午,郭教习夹着书卷踱进讲堂,却没像往常一样直奔讲台开讲。
他站在前头,目光在一张张年轻面孔上缓缓扫过,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。
“咳咳,”他清了清嗓子,堂内顿时安静下来,“考完了,回来了,心也该收回来了。”
郭教习继续道:“榜文一张纸,几家欢喜几家愁。可咱们读书人,不能光盯着那张纸。”
“考场上那三天,你脑子里转过的念头,笔底下写出的文章,那才是真金白银,丢了可就亏大了。”
他顿了顿,提高了声音,“今儿个咱们不上新课。陆珏、李明轩、陈青文……凡此次赴考院试的,都到前排来坐。咱们来个‘复盘’。”
被点到名的十几人依言挪到了前面几排。
其他人则好奇又略带羡慕地往后靠了靠,知道这是“过来人”的专享课。
郭教习让助教给前排每人发了一叠厚厚的素纸和一支新笔。
“头一桩事儿,给你们一炷香时间,把院试两场所有的考题,凭记忆给我默写出来。”
“字句、出处,尽量精确。别交头接耳,自己回想。这可是基本功,要是连题目都记岔了,那后面的文章就更甭提了。”
青文铺开纸,回忆院试的考题。
贡院那狭小闷热的号舍,油灯下试卷的微黄,考场上那种混合着紧张与专注的气息……仿佛又回来了。
他提笔,先在纸端写下“院试正试”,然后缓缓写出:“四书题:‘生而知之者,上也’、‘微则悠,悠而博厚……’”
笔尖稳健,一字一句,力求还原。
写罢四书题,他略作停顿,又写下“五经题(择一)”,将五道题目一一列出,并在自己选择的《尚书》“任贤勿贰去邪勿疑”旁轻轻打了个勾。
接着是“试帖诗:‘赋得菊有黄华得黄字’”。
写完第一场,他活动了下手腕,开始回想第二场。
“八股文题:‘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’……策问题:‘本邑夏税秋粮,民多逋欠……二者孰便?’”
最后是那五道判语,他努力回忆着每条纠纷的大意,尽量写得简洁准确。
旁边,张鹏下笔飞快,几乎是不假思索,脸上带着一种“我岂能忘记”的笃定。
梁识则抓耳挠腮,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,写几笔就要停下来皱眉苦想,显然有些细节模糊了。
其他人也是神态各异,有的从容,有的艰难。
一炷香将尽,郭教习踱着步,在过道间缓缓走动,偶尔在某人身旁略作停留,瞥一眼纸上的内容,也不说话,只是微微点头或轻轻摇头。
“时辰到。笔都停下吧。”郭教习回到前面对助手道,“把默写的题目收上来我瞧瞧。”
他快速翻阅着,时而轻笑,时而摇头。
“嗯,这道《春秋》的盟会地点,有人写错了。这道判语里‘典当’与‘卖绝’之别,有人混淆了。看来考场匆忙,印象还需夯实啊。”
点评了几句默题中的共性错误,他将纸张放在一边,目光变得更为专注:
“好,题目是根,文章是果。接下来,才是今日的重头戏。”
“给你们一个时辰,不必追求与考卷一字不差,但需尽力将你们在考场所作之文章、诗赋、判语,依当时所思所想,重新书写出来。”
“这是你们自己的‘考后卷’,务必坦诚以待。”
这个要求显然更具挑战性。
青文沉下心来,先从相对清晰的试帖诗开始默写。接着是四书题和五经题的文章。
他写得比默题目时慢得多,不仅要还原词句,更要尽力抓住当时论证的逻辑和情感。
写着写着,他不禁脸热——有些地方论证显得生硬,有些转折不够自然,现在回头看来似乎可以更贴切。
他克制住了当场修改的冲动,尽量保持“原貌”。
张鹏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、带着懊恼的“啧”,似乎对自己默出的某个句子很不满意。
梁识则嘀嘀咕咕:“完了完了,当时这段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