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十步外的官军阵列里,骚动越来越明显。几个副将似乎达成了共识,其中一个策马向前几步,高声喊道:“大人!弟兄们等您示下!”
声音顺着风飘过来。
王魁闭上了眼睛。
他能感觉到脖子上的铲刃,能感觉到身后那个年轻人平稳的呼吸,能感觉到自己心里那根绷了二十年的弦,正在一寸寸断裂。
是啊,不难选。
跟刘豫混,赢了,最多得点赏钱。输了,就是灭门之祸。
而眼前这个年轻人……这个能一个人冲过五十步、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疯子,手里握着能要刘豫命的名单,身后站着几千敢拼命的流民。
更重要的是,这人没杀他。
在能杀他的时候,没杀。
“我……”王魁睁开眼,声音沙哑,“我若退兵,你真能保证名单不泄露?”
“我说到做到。”璟言的声音很平静,“但前提是,你,还有你背后那位刘副使,别再来招惹我。我要的不多,就是让我身后这些人,有条活路。”
活路。
两个字,轻飘飘的,落在王魁耳朵里,却重得像山。
他想起了自己当年从军的时候,也不过是想混口饭吃,想给家里挣条活路。后来官越当越大,心思也越来越杂,什么时候开始,他忘了自己最初想要什么了?
“好。”
这个字说出口的瞬间,王魁忽然觉得浑身一松。好像有什么压了他很多年的东西,忽然卸掉了。
“我退兵。”他重复了一遍,声音大了一些,像是说给身后那些官军听,也像是说给自己听,“今日之事,是我王魁冒犯了。我这就带人走,从此……井水不犯河水。”
璟言手里的工兵铲,缓缓移开了。
冰冷的刃口离开皮肤的那一刻,王魁差点瘫在马背上。但他咬着牙,挺直了腰,深吸一口气,朝着八十步外的阵列嘶声吼道:
“传令!全军——撤回汴梁!”
声音在风里飘出去。
阵列那边沉默了一瞬,然后,响起了号角声。
呜——
低沉苍凉的号角声里,骑兵开始调转马头,步卒开始转向。五百人的队伍,像退潮的浪,缓缓向北移动,扬起一片尘土。
王魁最后回头看了璟言一眼。
那个年轻人还坐在他身后,浑身是血,脸上沾着泥污,但那双眼睛清澈得很,里面没有胜利者的得意,也没有失败者的沮丧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。
“你……”王魁张了张嘴,想说点什么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王指挥使,”璟言却先开口了,声音很轻,“有句话,算我送你——这世道,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