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醒来时,天刚蒙蒙亮,像有人往天上抹了一层稀粥,白里透着青。猫比你先醒,蜷在你脖子边,呼噜声比昨晚小了一半,却更密,像锅里快煮干的稀饭,咕嘟得你耳根发痒。你伸手挠它,它伸爪抱住你指头,七粒芝麻被震得滚落,落在草席上,排成个“回”字,只是那“口”缺了一角,像谁偷咬了一口。你笑笑,把芝麻一粒一粒捡回它毛里,像给小家伙缝补丁。
灶台上的七个小“粽子”还在,被夜风晾得有点硬,边缘泛起一圈焦黄,像奶奶烙糊的饼边,咬起来更香。你拿树叶把它们包起,揣进贴胸的口袋,和锅巴碎片挤在一起,像把七颗小太阳和七片月亮叠一块儿,热烘烘地贴着你心口。你起身,把七粒小石从灶口抠出,石面被火烤得暖而不烫,像刚出锅的土豆,在手里滚来滚去,滚得你掌心发痒。你找块旧布把它们包好,布是昨晚猫叼来的,蓝格子,边沿磨得发白,却带着日头味,像奶奶晒过被单后给你留的那块枕巾。
推门出去,晨雾比昨夜淡,却更凉,像谁把井水泼进空气,吸一口,鼻子先冻得通红。槐花落了一地,白得晃眼,像谁打翻了盐罐。你踩上去,花碎,碎成七瓣,瓣里爬出七只小蚂蚁,蚂蚁扛花瓣,排成队,往你鞋尖爬,像给你系鞋带。你弯腰看,它们却把花瓣放下,排成个小箭头,指向林子更深处。你顺着走,猫在你肩头骑,尾巴扫你耳朵,痒得像羽毛挠心。
林深处有口井,井台是七块青砖拼,砖缝里钻七棵车前草,草叶圆,像七片小磨盘。井口盖一块木板,板上放七颗石子,石子上刻“咚咚”二字,像谁提醒你:敲一敲。你敲三下,板下传来“咕咚”回声,像井底也有个人在敲你心门。你掀板,一股凉气扑脸,气里带甜,像奶奶夏天给你冰的那碗绿豆汤。你探头,井水不黑,反而亮,亮得能照见你胸口那七个小“粽子”,它们在水里排成队,像七只小船,等你放行。
你伸手,想捞,水却先动手——井中央冒出七个小水泡,泡升到你指尖,“啪”地破,跳出七颗红豆,豆比昨晚更大,像泡足了井水,鼓得要裂。你接住,豆却变轻,轻成七片枫叶,叶红得发透,像谁用夕阳剪的。叶面上各画一条小路,路弯弯,像七条小蛇,蛇头却都朝你心口。你把叶收好,揣进另一边口袋,和“粽子”对望,像把白天和黑夜分开放,谁也不抢谁的地盘。
井台边有磨盘,磨盘缺一角,角里卡七粒小麦,麦粒泡得发胀,像七个小胖子,挤在门缝里看热闹。你推磨,磨盘“吱呀”转,转出七圈白面,面像雪,落在你脚背,给你穿双白袜子。磨眼里掉出一张小纸条,纸被水浸得软,字却清楚:“把面揉七下,揉成团,团里包七滴泪,泪是甜的,给明天的你当糖吃。”你笑,泪怎么甜?却还是照做,指尖蘸井水,在磨盘上滴七滴,滴完,你发现那根本不是泪,是井里冒出的七颗小气泡,气泡落进面,像糖落进粥,面立刻香,香得你鼻子发酸。
你把面团成团,团不大,却沉,像把七年的思念都揉进去。你把它放井台,团自己滚,滚七圈,滚成个小人,人有头无脸,却伸手指你口袋,像讨吃的。你掏一个小“粽子”放它手,它却不吃,把粽子掰开,把红豆按进自己胸口,按成七个小痣,痣排成勺形,像给你指北斗。做完,它“噗”地散,散成七片面片,面片飞,飞到你脸上,给你贴七张“面膜”,凉丝丝,像奶奶用凉水给你擦脸,擦去一路尘土。
猫看得直喵,喵声像说:“该走啦,井底给你备了船。”你低头,井里果然漂来七片槐叶,叶拼成个小筏,筏上放七颗小石,正是昨晚那七粒“灯”。你踩上去,叶不沉,反而托起你,像七只小手托着你鞋底。你蹲筏上,猫蹲你肩,井水退,退成一条小沟,沟两岸是七行芦苇,芦花白,像给你夹道。你往前漂,漂得慢,却稳,像小时候奶奶推你荡秋千,推一下,晃七下,每下都回到她怀里。
漂到尽头,是片荷塘,荷刚冒尖,像七支小笔,在绿纸上点墨。塘边停七只小盆,盆是搪瓷,掉漆,却干净,盆里放七粒莲子,莲比豆大,像七颗小灯泡,发青绿的光。你端一盆,水晃,晃出七圈涟漪,涟漪里浮出七个小脚丫,丫是你的,却比你现在的小,像七岁那年的尺寸。你伸手捞,脚却先动——鞋自己掉,落在盆里,鞋面绣七颗小星,星被水一泡,亮得晃眼,像给你指水下路。你赤脚,踩进塘,泥软,像奶奶蒸的米糕,踩七步,泥里冒七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