庆功宴的余温尚未散尽，太极殿内却已是寒意森森。
歌舞撤去，酒香消散。
取而代之的是凝重的沉默与激烈的争吵。
殿中央摆着一副巨大的漠北舆图。
渭水之北那片曾经属于东突厥的广袤土地，如今插上了一面小小的、代表大唐的赤色龙旗。
可这面旗帜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，烫着殿内每一个人的手。
“陛下，臣以为当效仿汉武故事，将降俘尽数迁往河南、江淮一带，分而治之，令其开荒屯田。”
“不出三代自可化为我大唐子民。”
兵部尚书李靖率先开口，声音沉稳。
他话音刚落，御史大夫魏徵便立刻出列反驳。
“卫国公此言差矣！”
“数十万突厥降卒青壮占其大半，狼性未除”
“将其迁入腹地无异于引狼入室！”
“一旦生乱则国本动摇，悔之晚矣！”
魏徵顿了顿，声音愈发激昂。
“依臣之见当斩其王庭贵族，以儆效尤！”
“余者尽数贬为奴隶，发配岭南烟瘴之地，使其永世不得翻身！”
“不可！”
程咬金扯着大嗓门吼了起来。
“魏黑子你这是妇人之见！”
“杀又杀不得，放又放不得，俺老程说就该把那些不服的全都坑杀了事！”
“一了百了！”
“卢国公，你……”
“都给朕闭嘴！”
龙椅上李世民一声怒喝，打断了愈演愈烈的争吵。
他揉着发痛的眉心，一夜未眠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。
如何处置数十万突厥降俘。
如何管理那片比关中平原还要广阔的漠北之地。
这两个问题像两座大山，压得他喘不过气。不行。
大唐刚刚打出天威，若行此等残暴之举必失天下之心。
放更不行。
放虎归山后患无穷。
传统的“以夷制夷”或是贬为奴隶，都只是权宜之计，治标不治本。
殿内再次陷入死寂。
所有人都看着龙椅上的皇帝，等着他做出那个决定大唐未来百年国策的决断。
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“吧唧……吧唧……”
清脆的咀嚼声在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众人循声望去，只见被特许列席的秦王李易正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，专心致志的啃着一个苹果。
他似乎完全没感受到殿内紧张的气氛。
李世民看着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，刚压下去的火气“噌”的一下又冒了上来。
“李易！”
“啊？”
李易抬起头，嘴里还塞着半块苹果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。
“朝堂议事！你在此处做什么！”
“吃果子啊。”
李易一脸无辜的晃了晃手里的苹果核。
“爷爷你们吵得我脑仁疼，吃个果子润润喉。”
“你……”
李世民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。
满朝文武也是面面相觑，哭笑不得。
李易却像是没看见众人的表情。
他将果核随手一丢，从怀里慢悠悠的掏出了一卷奏疏。
他站起身迈着小短腿，走到大殿中央。
“爷爷你们吵了半天，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。”
他将手中的奏疏高高举起，奶声奶气的说道：“孙儿这里倒是有个法子，或许能解爷爷的烦忧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那卷奏疏上。
李世民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房玄龄与杜如晦对视一眼，眼中都闪过一丝好奇。
“呈上来。”
李世民沉声道。
太监王德连忙小跑下去，接过奏疏恭恭敬敬的呈到御案之上。
李世民没有立刻打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