塞给对方吃。
“陈同志,你好。”
小李扶了扶眼镜,声音细细的,“听说你在打面房工作?辛苦吧?”
“不辛苦。”
秀秀的声音像蚊子哼,“机器响,习惯了。”
小李没接话,端起茶杯抿了口,眼神往秀秀身上溜了一圈——从她圆滚滚的棉袄,到露出的半截粗壮手腕,最后落在她那双放在桌上的手上。
秀秀慌忙把手缩到桌下,手心里全是汗。
王婶看出尴尬,赶紧打圆场:“秀秀可能干了!
打面房的麦子,她一个人扛三楼!
张师傅说……”
“王婶,”
小李打断她,笑得有点勉强,“我妈身体不好,想找个……嗯,能顾家的。
打面房是不是下班晚?”
秀秀的心沉了沉,像掉进了打面房的麦糠堆,闷得喘不过气。
她抬起头,正好对上小李的眼睛——那眼神里没什么恶意,就是有点可惜,像看见一袋好麦子掺了沙子。
“下班晚。”
她干脆地说,“有时候加班到半夜。”
小李的眼镜片反着光,他低下头,搅动着茶杯里的茶叶:“那……挺忙的。”
后来的话,秀秀没听清。
她满脑子都是打面房的机器声,“轰隆隆”
的,盖过了茶馆里的说话声。
王婶送她到门口时,叹了口气:“秀秀啊,你别总扛着面袋,女人家,得知道疼自己……”
秀秀没说话,从兜里掏出红糖馒头塞给王婶:“给你家小虎吃。”
转身往打面房走,蓝布棉袄在风里晃,像只沉甸甸的面袋子。
她没回家,径直去了打面房。
张师傅正蹲在地上修机器,油污糊了满脸。
“丫头咋来了?不是歇班吗?”
“加班。”
秀秀走到面袋堆前,弯腰扛起一袋麦子,往磨粉机里送。
五十斤的面袋压在肩上,她的膝盖微微打颤,可心里却松快了——扛面袋比相亲踏实,麦子不会嫌她手粗,机器不会笑她脖子短。
“咚”
的一声,面袋砸在机器上,白花花的麦粉扬起来,落在她的头上、棉袄上。
她忽然想起晓芳的话:“姐,你咋就不能像别的姑娘那样,穿件花棉袄,抹点雪花膏?”
她抹了把脸,麦粉沾在手上,和着汗水流进嘴里,涩涩的。
花棉袄?抹雪花膏?打面房的机器一转,满身都是面灰,穿啥都白搭。
她就是袋粗麦粉,注定磨不成细白面。
年后,父亲陈孝斌又让王婶给秀秀安排了一场接一场的相亲,像打面房的麦子,一麻袋接一麻袋地来,又一麻袋接一麻袋地空。
有个中学老师,见面时盯着她的手看了半晌,说:“我女儿学钢琴的,手得保养。”
秀秀心里冷笑,保养?她的手要是能弹钢琴,打面房的磨粉机都能奏《东方红》了。
还有个退伍军人,倒不嫌弃她的手,可开口就问:“你妹妹多大了?”
——那天晓芳怕她紧张,陪着去了,穿件鹅黄毛衣,站在她身边,像朵迎春花。
秀秀攥紧了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的茧子里:“我妹妹还小,上初中呢。”
退伍军人笑了笑,没再说话,临走时塞给晓芳一块水果糖,糖纸在阳光下闪着光。
晓芳把糖塞回秀秀兜里,眼圈红了:“姐,我以后再也不陪你去了!”
“不去正好。”
秀秀拿出糖块看了看,又塞回兜里,“省得人家看走眼。”
可“看走眼”
的事还是生了。
那天王婶又带来个男人,说是粮站的保管员,叫孙建国,家里兄弟九个,他是老小,父亲去世得早,母亲一人把他们拉扯大,哥哥们都成家了,只有他与母亲相依为命。
王婶说:“人家不嫌你手粗,就想找个能干的,一起搭伙过日子。”
秀秀本不想去,可王婶拽着她的胳膊往粮站走:“去看看!
人家孙建国都等在门口了!”
粮站的铁门锈迹斑斑,孙建国就站在门柱边,穿件洗得白的劳动布褂子,个子不高,看见秀秀,咧嘴笑了笑。
他的手也不好看,指关节比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