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秀云听见声音,赶紧从屋里跑出来,围裙上还沾着面粉——大概是在蒸馒头。
她接过罗明的帆布包,手指触到包带的冰碴,赶紧说:“路上冷不冷?快进屋烤烤火,煤炉刚添了煤。”
欣欣也从屋里跑出来,扎着两个小辫子,抱着罗明的腿不放:“爸爸,你说给我带的带花的铅笔盒呢?”
罗明笑着抱起欣欣,用胡茬蹭了蹭她的脸蛋,惹得她咯咯笑:“带了带了,在包里呢,一会儿给你拿。”
正月十九的清晨,天刚蒙蒙亮,洋河老家的院子就被鸡叫声叫醒了。
罗明穿好母亲年前给他做的厚棉袄,刚掀开门帘,就看见霜气裹着薄雪,在院墙上结了层白霜——昨晚又下了点小雪,院子里的泥地冻得硬邦邦的,踩上去能听见“咯吱”
的脆响。
李秀云正背对着他往院外走,肩上扛着两个铁皮水桶,桶绳勒得她藏青色棉袄的肩线都变了形,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旧棉絮。
她走得有些踉跄,每走一步,水桶就晃一下,雪水顺着桶沿滴下来,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湿痕。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罗明赶紧上前,从她肩上接过水桶。
入手就觉沉——两桶水足有三十斤,他攥着桶绳的手都被勒得紧。
“你这肩都勒红了,怎么不叫我?”
李秀云揉了揉肩膀,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:“想着你刚回来,累得慌,想让你多睡会儿。
我平时扛惯了,没事。”
她伸手想把水桶抢回去,却被罗明躲开了。
“我回来就是帮你的,再说,也想看看咱家的麦子长得怎么样了。”
两人沿着田埂往麦田走。
田埂两旁的枯草上挂着未化的雪,风一吹,雪渣就往脖子里钻。
泥地里积着雪水洼,罗明怕李秀云滑倒,特意走在外侧,让她靠里走。
走了约莫半里地,终于看见自家的二亩麦田——雪化了大半,露出黑油油的泥土,麦苗已经泛出嫩绿色,叶片上沾着水珠,风一吹就轻轻晃,像刚睡醒的孩子。
罗明放下水桶,蹲下身摸了摸麦苗。
叶片软软的,带着泥土的潮气,比去年冬天他回来时壮实多了。
“今年的麦子,看着比去年好。”
他笑着说。
“就是得赶紧浇返青水。”
李秀云从田埂边拿起个葫芦瓢,舀起桶里的水往麦垄里浇,“村东头的渠还没修好,上周村支书说还得等十天半个月,只能先挑水浇。
我昨天浇了半亩地,晚上肩膀疼得抬不起来,今早上贴了片膏药才敢动。”
罗明接过瓢,学着她的样子往麦垄里浇。
水顺着麦根渗进泥土里,麦苗像是立刻精神了,叶片挺得更直。
他浇得认真,没注意雪水溅到裤脚上,很快就湿了一片,冷意顺着裤管往上钻。
李秀云看见,从口袋里掏出块干布,递给他:“擦擦吧,别冻着。”
两人没再多说,只听见瓢舀水的“哗啦”
声,风吹过麦苗的“沙沙”
声,还有远处村民赶牛的吆喝声。
浇到快一半时,身后传来“突突突”
的机器声——是邻居王叔扛着台旧水泵路过,水泵上缠着好几圈胶带,一看就是用了好几年的。
“明子回来了?”
王叔老远就喊,把水泵放在田埂上,“要不要用我的水泵?省劲,比挑水快多了!”
“不用了王叔,谢谢您!”
罗明直起身,擦了擦额头的汗,“您家有四亩地,水泵白天黑夜地转,您比我们还忙,留着您自己用。
我们挑水浇,慢是慢了点,也能行。”
王叔咧嘴笑了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这孩子,还是这么实在。
有啥需要帮忙的,尽管说!”
他扛起水泵,又叮嘱了句“浇完水别忘把麦根培实点”
,才往自家麦田走。
李秀云看着王叔的背影,轻声说:“王叔家的儿子在外地打工,一年就回来一次,他家四亩地全靠他一个人,比咱们还累。
上次我家的麦种不够,还是他匀了我们十斤。”
中午回家时,远远就看见家里的烟囱冒着烟。
走进院子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