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叮铃铃,叮铃铃——”
急促而尖锐的手机铃声,毫无预兆地撕裂了这份宁静。
罗明脚步一顿,那铃声像根无形的线,瞬间绷紧了他的神经。
他低头,从裤兜里掏出手机,屏幕上跳动着的号码,他有些印象,应该是张波。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,左手稳稳握住轮椅推手,同时将右臂朝罗亮的方向一伸,一个无声却异常清晰的示意——接过去。
罗亮反应极快,立刻上前一步,宽厚的手掌覆上轮椅的推把,从罗明手中稳稳接过掌控权。
轮椅甚至没有丝毫颠簸,罗华平只是微微睁开眼,浑浊的目光里带着一丝询问。
罗明这才按下接听键,将手机贴近耳朵,声音低沉而平稳:“喂。”
听筒里立刻传来张波特有的、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干脆嗓音,背景似乎还有些嘈杂:“罗明,你现在在哪里?”
“我在丽景小区。”
罗明回答,目光下意识地扫视四周。
“好,那我等下来接你。”
张波语很快,没有寒暄,直奔主题,“2o分钟。”
罗明没有丝毫犹豫,甚至没有追问任何细节。
某种直觉告诉他,张波此刻不需要解释,只需要服从。
他干脆地应道:“行。”
电话那头干脆利落地挂断,忙音响起。
罗明收起手机,动作利落。
他先转过头,朝向罗华平和苗凤:“爸,妈!
我这突然有点事,告诉秀云一声,中午不用等我吃饭了!”
交代完父母,罗明迅将视线转回身旁。
罗亮已经接手了轮椅,正看着他,眼神里有询问,但更多的是等待指令的沉稳。
罗明上前一步,站在罗亮面前,目光锐利而郑重地直视着弟弟的眼睛。
“罗亮,”
他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,“照顾好爸。”
然后,他停顿了半秒,仿佛在积蓄某种力量,最后沉声补充道,那声音不大,却像一块磐石投入平静的湖面,带着令人心安的承诺和一种无形的、属于长兄的担当:
“不要有压力,一切有我呢。”
说完,他甚至没等罗亮点头回应,便迅转身。
罗明步履匆匆地穿过丽景小区略显陈旧的绿化带,阳光透过稀疏的梧桐叶,在他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。
那句沉甸甸的“一切有我呢”
似乎还悬在身后,与轮椅细微的滚动声、父亲沉默的注视、弟弟罗亮复杂的神情交织在一起,形成无形的压力。
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,仿佛要将这份家庭的重量暂时卸在小区门口。
不到二十分钟,一辆深蓝色的桑塔纳2ooo,带着这个年代特有的沉稳与一丝公务气息,悄无声息地滑到小区门前的马路边,精准地停在罗明身前。
车身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,轮毂擦得锃亮。
罗明目光扫过车牌,又瞥了一眼驾驶室,心中暗道:“又换车了。”
张波的车似乎总在变,如同他背后那错综复杂的关系网,让人难以捉摸。
驾驶室的车窗摇下,露出张波那张棱角分明、此刻却显得有些凝重的脸。
他下巴微抬,言简意赅:“上车。”
没有多余的寒暄,罗明应了一声,快步绕到副驾驶一侧,拉开车门,带着一股外面的冷气和尘土气息坐了进去。
车门“嘭”
地一声关上,瞬间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
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和烟草的气息,空调暖气开得很足,让刚从阳光下进来的罗明激灵了一下。
桑塔纳平稳地汇入车流。
1995年的城市街道,自行车流依然壮观,偶尔驶过的拉达、夏利、老式解放卡车,构成了道路的主旋律。
桑塔纳在其中显得颇为“高级”
,却也并不算太扎眼。
“波总,去哪啊?”
罗明打破了短暂的沉默,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有些低沉。
他侧头看向张波,试图从对方紧绷的侧脸线条中读出更多信息。
张波单手握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在仪表盘上轻轻敲击着,这是他思考时的惯有动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