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着走廊透进来的昏暗灯光,罗明摸索着用钥匙打开了张波指的那间活动板房的门。
一股混合着汗味、霉味和劣质烟草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。
门内是一个标准的八人间。
四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子上下铺靠墙摆放,占据了大部分空间。
床铺上一片狼藉——揉成一团的破旧被褥、散落的烟蒂、废弃的饭盒和揉皱的报纸随处可见。
水泥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土,夹杂着泥脚印、碎纸屑和一些难以辨别的污渍。
整个房间散着一种前主人仓促离去后留下的颓败和脏乱气息。
罗明眉头都没皱一下,仿佛对这种环境早已习以为常。
他率先把沉重的行李提进来,随手扔在一张看起来稍微干净点的下铺上,出“咚”
的一声闷响。
“行了,别杵着了。”
他招呼着身后还在门口探头探脑、被这景象惊住的三人,“赶紧进来收拾收拾,铺床睡觉!
今晚先将就一下。”
他环顾了一下空荡荡、散着霉味的床板,补充道,“明天我去找他们管后勤的谈谈,看能不能弄点干净的棉絮褥子来垫垫。”
许金平第二个走进来,老练地扫视一圈,摇摇头:“啧,这帮小子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拾掇拾掇!”
他选了个靠门的上铺,把铺盖卷往上一丢,开始动手清理床板上遗留的垃圾。
许凯也默不作声地找了个下铺,学着许金平的样子,先把脏东西清理掉,然后打开自己的铺盖卷,抖开被褥准备铺床。
他动作麻利,显然对这种环境适应良好。
只有罗亮,站在门口,看着满屋的狼藉和冰冷的铁架床,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抗拒。
他想象中的“出门干活”
,虽然知道苦,但没想到住的地方能脏乱差到这种地步!
这和他干净整洁的家,简直是天壤之别。
他甚至能闻到被褥上残留的、属于陌生人的浓重体味,胃里一阵翻腾。
“亮子,什么呆?进来啊!”
罗明已经开始动手清理自己选的那个下铺,把一堆垃圾扫到地上,头也不抬地催促。
“哥…这…这怎么睡人啊?”
罗亮的声音带着点委屈和难以置信,脚步挪动得极其缓慢。
“怎么不能睡?”
罗明直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,看着弟弟那副少爷样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,“铁架子是硬的,总比荒郊野地强!
被子是脏的,明天想办法换!
但今晚,这里就是你的窝!
赶紧进来,把你那铺盖卷打开!
想出来挣钱,连这点苦都吃不了?”
罗亮被大哥训得不敢再抱怨,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来,选了个离罗明最近的上铺(可能是许金平对面的上铺)。
他学着其他人的样子,忍着恶心把床板上的垃圾清理掉,然后笨拙地解开自己用塑料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铺盖卷。
当他把母亲苗凤精心缝制的、带着家里阳光和皂角香味的干净被褥铺在冰冷的、还残留着污渍的床板上时,心里充满了巨大的落差感和委屈,眼眶都有些酸。
四人默默收拾着,房间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铺床声和清理垃圾的沙沙声。
许凯打来一盆冷水(热水可能已经没了),大家简单地擦了把脸,刷了牙。
冰冷的毛巾刺激着皮肤,让人精神一振,却也更深切地感受到环境的艰苦。
罗明检查了一下门窗是否关好(活动板房的门窗通常很简陋),然后关掉了屋里唯一一盏昏黄的白炽灯。
“都赶紧睡!
明天七点开饭,别起晚了!”
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黑暗中,铁架床出轻微的吱呀声,是大家躺下调整姿势的声音。
冰冷的床板透过薄薄的褥子传来寒意,陌生的气味萦绕在鼻端。
许凯和许金平很快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,他们习惯了这种流动的生活。
罗明也强迫自己闭上眼睛,养精蓄锐。
只有罗亮,躺在硬邦邦的上铺,睁大眼睛望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(其实就是活动板房的顶棚),毫无睡意。
身下是冰冷陌生的床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