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际人文影像节的展映厅里,空气安静得像凝固的琥珀。
评审团主席,一位头发花白的法国导演,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宣读质疑:“小舟导演的作品《锅底的光》,我们承认其拍摄手法的细腻,但题材过于日常,缺乏史诗般的戏剧张力。这更像是一篇散文,而非一部能撼动人心的影像作品。”
话音刚落,所有镜头和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年轻女孩身上。
小舟没有走向答辩席,而是平静地提出了一个让全场哗然的申请:“我不需要答辩,只希望能给我十五分钟,在现场搭一口灶台。”
质疑声四起,这简直是对艺术殿堂的冒犯!
但主席沉默片刻,竟鬼使神差地点了头。
于是,在充斥着后现代艺术品和冰冷香槟气息的展映厅一角,一口黝黑的中式铁锅和一只便携燃气灶被突兀地架了起来。
小舟挽起袖子,动作利落得像在自家的厨房。
她没有带任何珍稀食材,只有一瓶酱油、一小罐猪油、一把干葱和一袋最普通的面条。
火苗“噗”地一声窜起,猪油在锅中融化,滋滋作响。
她将切好的葱段丢入,一股霸道的、混合着油脂和焦糖香气的味道瞬间引爆了整个展厅。
那味道蛮横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,将所谓的艺术气息冲得七零八落。
原本交头接耳、面带讥讽的观众们不自觉地安静下来,伸长了脖子。
面条下锅,在沸水中翻滚,捞出,沥干。
滚烫的葱油“刺啦”一声浇在面条上,再淋上一圈酱油,快速拌匀。
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。
“请大家品尝。”她微笑着,将拌好的面粉装在几十个小纸碗里。
起初,没人动。
一位衣着考究的女士甚至用丝巾捂住了鼻子,嫌弃地后退一步:“在这种地方吃这个?太脏了。”
但香气是最好的邀请函。
一个胆大的留学生率先接过一碗,用叉子卷起一小口,送入嘴中。
瞬间,他的眼睛瞪大了,咀嚼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,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。
“天哪,这……”他含糊不清地赞叹着。
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,队伍瞬间排了起来。
好奇、犹豫、最后是彻底的折服。
人们不再顾及优雅的姿态,或站或蹲,吸溜面条的声音此起彼伏,成了展厅里最动人的交响乐。
评审团主席也被助手递上了一碗。
他矜持地看了看,最终还是没抵挡住诱惑。
当那口裹挟着浓郁葱香的面条滑入喉咙,他那双阅尽千帆的蓝色眼睛里,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。
他想起了小时候在巴黎乡下,祖母在壁炉边为他烤的那片涂满黄油的面包。
良久,他放下空碗,拿起话筒,声音有些沙哑:“我们习惯在宏大的史-史诗中寻找光,却常常忘了,光,其实一直在我们每个人的锅底。”
全场静默,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
最终,《锅底的光》毫无悬念地斩获了当年的“最佳社会关怀奖”。
小舟站在领奖台上,聚光灯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。
她只说了一句:“谢谢那个教我——油烟味,也能上厅堂的人。”
几乎在同一时间,国内,“中华名厨复兴计划”的终审现场,气氛却降至冰点。
当其他厨师端出佛跳墙、龙井虾仁、孔府宴级别的珍馐美馔时,代表“野火厨房”出战的阿青,只端上了一碗清汤,汤里飘着几片被煮得近乎透明的白菜。
“阿青师傅,这就是你对‘复兴’的理解?”一位资深美食评论家皱起了眉,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。
阿青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,他平静地回答:“这道菜,没有名字。它是我师父为一个胃癌晚期的病人熬的醒神汤。那位病人已经很久无法进食,喝完这碗汤后,他对家人说了最后一句话:‘明天,我还想活’。”
现场一片死寂。
阿青没有停下,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用塑料膜封好的纸张,那全是“野食”那面“无名菜”墙上留言的复印件。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