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p; “他怕的,不是功臣坐大威胁他的权位,他怕的,是朱门再起,新贵再生,是这红袍新天,又变成前明旧世,是这砸碎的锁链,又套回百姓的脖子。”
他抬起眼,目光深邃。
“王旗在京师,他的门生故旧会垄断一域,他的子孙会躺在功劳簿上吸血,岳豹在京畿,他的旧部会盘踞要害,形成新的将门,牛进帬在漕运,运河两岸会滋生新的蛀虫,茅元仪在教化,启蒙部也会变成新的学阀,这才是他真正要斩断的根。”
顾成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千钧。
“他不是在杀人,他是在杀一种可能,一种历史轮回、阶层复辟的可能,为此,他不惜背负刻薄寡恩的骂名,不惜动摇眼前稳定的根基,他要的,不是一代人的太平,是万世的根基。”
陈科张了张嘴,想反驳,看着顾成那双洞悉世情的眼睛,却一时语塞。
雷请议紧握的拳头,也缓缓松开,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。
与此同时,京师。
魏府书房内,洛水老道与青石子肃立案前。
魏昶君没有看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报,目光落在窗外纷飞的槐花上,声音平淡无波。
“王旗去了撒马尔罕,建军械分司,岳豹去了布哈拉,牛进帬北上北海,督建新城,茅元仪西行碎叶城,设启蒙分院。”
他顿了顿,收回目光,看向二人,那眼神深不见底,带着一种无形的重压。
“京师空了。”
洛水老道枯瘦的手指捻着拂尘柄,声音沙哑如铁。
“里长放心,有老道在,文官衙门里,谁敢结党营私,谁敢以权谋私,谁敢把红袍新政变成自家捞钱的耙子。”
“我斩了便是。”
青石子抱拳,动作简洁有力,声音清冷。
“九门防务,各镇兵马,勋贵子弟,地方缙绅,凡有串联,凡有欺民,凡有动摇国本者。”
“杀无赦。”
魏昶君微微颔首,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。
他走到书案旁,拿起一份墨迹未干的文书,递给洛水。
“这是新拟的《廉政风宪条例》,你专司文官监察,凡三品以上,及地方布政使、知府,家产、田亩、仆役,皆需造册公示,凡有隐匿,以贪墨论处,凡有检举,查实重赏。”
又拿起另一份,递给青石子。
“这是《军勋子弟监察令》,凡军中勋贵子弟,年满十六者,一律入讲武堂受训,考核优者,外放边军效力,劣者,革除军籍,凡有仗势欺民、横行乡里者,就地锁拿,军法从事,绝不姑息。”
“诺!”
两人齐声应命,声音斩钉截铁。
魏昶君挥挥手。
两人躬身退出书房。
书房内,只剩下魏昶君一人。
他缓缓踱步到窗前。暮色四合,最后一缕天光透过窗棂,落在他深陷的眼窝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