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扑面,如千万根冰冷的细针,刺得人脸颊生疼。
貂蝉拢了拢身上那件并不算厚实的锦裘,任由寒风将她的裙摆吹得猎猎作响。她没有撑伞,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髻上,很快融化,洇出一片湿意,冰凉的感觉顺着头皮往下渗,反倒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。
从她的别院到董卓日常起居的书房,要穿过半个相国府。
这条路,她从未走过。
她路过了演武场,远远便能听见兵器碰撞的铿锵声和粗犷的号子声。雪地里,一群赤着上身的西凉悍卒正在操练,他们身上的肌肉虬结,热气蒸腾,仿佛不知寒冷为何物。他们的眼神里,没有对战争的恐惧,只有对力量的崇拜和对胜利的渴望。
她又路过了后厨,巨大的烟囱正冒着滚滚的白烟。几个伙夫正嘿咻嘿咻地将一袋袋面粉和一筐筐土豆抬进伙房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、混合着肉香和麦香的味道。她听见管事在大声吆喝:“都利索点!城东学堂和孤儿院那几百张嘴还等着开饭呢!相国有令,冬日里,孩子们的饭食里,必须见肉!”
她甚至看到,几个穿着“四海通”商号服饰的管事,正与府中的账房先生核对着什么,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,脸上的神情,不是商人的精明,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振奋。
所见所闻,无一不在加深她心中的撕裂感。
这里不是魔窟,反而像一个高速运转的巨大机器,每一个齿轮,每一颗螺钉,都在那个男人的意志下,有条不紊地工作着,目标明确,充满了勃勃生机。
而她,那个被义父寄予厚望,要来破坏这台机器核心的“美人计”,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,甚至荒谬可笑。
终于,那座终日灯火通明的书房,出现在了风雪的尽头。
门口守着两名铁塔般的亲卫,腰间的环首刀在铅灰色的天光下,泛着森冷的光。他们看到貂蝉,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,但并未阻拦,只是默默地将身子侧开半分,算是行礼。
他们都认得她,这位被相国“抢”来,却过着比公主还要体面生活的绝色美人。在府里,无人敢对她不敬。
貂蝉站在门前,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,那股寒意直冲肺腑,让她因紧张而狂跳的心,稍稍平复。
她抬起手,叩响了那扇厚重的木门。
“咚,咚,咚。”
三声之后,门内传来一个略带慵懒,又有些不耐烦的声音。
“谁啊?说了别来烦我,图纸画到一半,思路又断了……文优吗?让他自己滚进来!”
这声音,与朝堂上的暴虐,与宴席间的粗鄙,截然不同。没有丝毫伪装,只有一种被打扰了工作的真实烦躁。
貂蝉的心,莫名地漏跳了一拍。她没有回答,只是再次叩响了房门。
这一次,门内沉默了片刻,随即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拉开。
出现在门口的,正是董卓。
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黑色深衣,袖口还沾着几点墨迹,头发有些凌乱,脸上带着一种“我的世界被毁灭了”的懊恼表情。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是貂蝉时,那副懊恼的表情瞬间凝固,转而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、混杂着惊讶、审视和一丝……警惕的神色。
“是你?”陈默心里咯噔一下。
坏了,今天没化妆!不是,没进入“董卓”模式!刚刚光顾着琢磨怎么用最简单的结构搞出滚珠轴承,把人设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。现在这张脸上,怕是看不出半点“残暴不仁”,只有“技术宅的烦恼”。
他下意识地想把脸一横,摆出经典的恶霸嘴脸,可看着貂蝉那张在风雪中冻得微微发白,眼神却亮得惊人的脸,他忽然觉得,那些装模作样的表演,在这一刻,显得有些多余和滑稽。
“有事?”他最终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,侧身让开一条路,“外面冷,进来说。”
貂蝉迈步走进书房,一股混杂着墨香、炭火暖意和一种淡淡金属机油味的奇异气息,将她包裹。
然后,她就愣住了。
这间屋子,和她想象中的权臣书房,完全不一样。
没有满架的金石玉器,没有炫耀战功的虎皮地图。
取而代之的,是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书架,上面塞满了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