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8年的雨季,仿佛一头被激怒的洪荒巨兽,将无尽的雨水倾泻在滇南的群山之间。
南溪河在这汹涌的雨势中,化作一条被彻底激怒的狂龙,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。
浑浊的河水裹挟着两岸被冲刷而下的泥沙与断木,以排山倒海之势咆哮着向前,发出低沉而持续的轰鸣,仿佛是大地深处传来的不安呻吟,又似历史在痛苦地喘息。
抗日自卫队的营地,如同一颗警惕的心脏,静静地跳动在南溪河南岸的一片开阔地上。
营地紧邻着那座横跨河面、连接滇越两地的钢铁大桥。
这条钢铁巨龙,是交通的枢纽,更是战略的咽喉,在动荡的时局下,它如同一颗镶嵌在边境线上的明珠,吸引着各方贪婪的目光。
简易的青砖平房掩映在稀疏的灌木与高大的棕榈树下,队员们用简陋工具一锹一锹挖出的壕沟,堆满了泥土和石块,构成了抵御来犯之敌的第一道,也是最后一道防线。
雨雾比往年更加浓稠,清晨,当第一缕微光如同胆怯的精灵,试图穿透层层叠叠的浓雾时,岗哨小六子已经完成了换防。
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,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,但此刻,他的眼神却异常紧张,紧盯着滇越线东侧那片朦胧的区域,眉头紧锁。
几天前,一支法国殖民军巡逻队的出现,像一根细小的刺,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。那种若有若无的窥探感,挥之不去,让整个营地都笼罩在一种不安的寂静中。
“小六子,昨晚睡得怎么样?”一个温和而坚定的声音传来。知世,抗日自卫队的党代表,穿着苗族衣服,步伐稳健地走了过来。
她身形瘦削却挺拔,宛如一棵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青松,苍白的脸上,那双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这浓重的雾气。
“没怎么睡着,党代表,”小六子咽了口唾沫,声音发干,“总觉得那边不对劲。”
话音刚落,他猛地抬头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丝惊恐:“阿强哥,北边山路上有动静!”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。晨雾中,几个移动的黑点逐渐清晰,几顶歪歪扭扭的法军钢盔出现在蜿蜒的山路上。
那是法属印度支那的殖民军,他们荷枪实弹,步履间带着一种例行公事般的傲慢。领头的是个上尉军官,皮肤发白,留着小胡子,眼神里带着审视与轻蔑。
“别慌,”队长武江河低声喝道,手势示意大家进入战斗准备,“让他们过来。”
法军巡逻队渐渐走近,领头的上尉用生硬的中文喊话,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“龙子轩在哪里!”
营地中一阵短暂的沉默,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知世。她上前几步,挺直脊背,声音不高,却异常清晰:“龙子轩死了。”
上尉脸色一变,又追问:“龙子轩的家属是谁?”
“我是龙子轩的女儿。”知世直视着对方,毫无畏惧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上尉上下打量着她,像在评估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猫。
“知世。”
“知世,”上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,“你有势力吗?”
知世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缓缓抬起手,指向身后营地深处:“后面有抗日自卫队,就是我的势力。”
这句话像一把匕首,瞬间刺破了法军上尉故作强硬的伪装。他脸上的傲慢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怒火。
他猛地转身,对着身后整齐列队的士兵吼了几句法语。
“攻击!”随着他挥刀的指令,法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,发出低沉的嘶吼,朝着营地冲了过来。
枪声,毫无预兆地炸响。第一声枪响像是绷紧的弓弦突然断裂,紧接着,密集的枪声在浓雾中交织碰撞,如同冰雹砸在铁皮屋顶上。
法军试图利用北岸地势稍高的优势压制南岸,子弹“咻咻”地划破空气,打在工事上,溅起阵阵泥花。
“卧倒!”武江河将一个年轻的队员按进壕沟。
小六子死死扣住AK-47的扳机,看到一个法军士兵正猫着腰向他瞄准,他猛地抬起枪口,子弹几乎是擦着那人的耳边飞过。
知世没有开枪,她冷静地观察着战场,看到法军主要火力集中在营地中心,而武江河和几个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