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视线。这一次,是滚烫的、骄傲的泪。
颁奖仪式简单而庄重。陈静茹从秦老手中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获奖证书。镁光灯在她眼前闪烁成一片白芒。主持人将话筒递到她面前,带着职业性的热情:“陈老师,恭喜您!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此刻的感想,或者您创作这幅作品的心路历程吗?”
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脸上,等待着她的故事,等待着她的“悲情”或“励志”。
陈静茹握着话筒,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。那些探寻的、好奇的、甚至等着挖掘“孤老太”辛酸的目光,尽收眼底。她沉默了几秒,这短暂的静默让整个展厅都屏住了呼吸。
然后,她开口了,声音不高,透过话筒传出,却异常清晰、平稳,带着一种经过岁月沉淀后的力量:
“画这幅画的时候,没想那么多。”她顿了顿,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喧嚣,落回自己那个洒满阳光、摆满多肉的阳台,“只是觉得,树断了,只要根还扎在土里,总能抽出新枝。人活着,自己立得住,就够了。”
她微微停顿,目光落在台下满眼是泪、激动不已的小敏身上,一丝极淡、却无比温暖的柔光在她眼底漾开,转瞬即逝。随即,她的视线重新投向更远的地方,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近乎通透的淡然:
“旁人的眼光,旁人的话,就像风。风来了,花会摇,但根不动,它就吹不倒。”她举起手中那张鲜红的证书,动作很轻,却仿佛有千钧之力,“这花,是我自己开的。开得好不好,我自己心里有数。”
她将话筒交还给主持人,没有再解释一个字,也没有回应任何期待中的“故事”。掌声再次雷动,比之前更加热烈,也更加复杂。有人赞叹她的豁达,有人咀嚼她话语中的深意,也有人因为没能听到预期的“悲情故事”而略显失望。
陈静茹走下小小的领奖台,穿过人群。那些目光依旧如影随形,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她挺直的脊背,她平静无波的面容,她手中那张薄薄的证书,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,将那些纷扰的议论和廉价的同情,都隔绝在外。
回到家中,已是华灯初上。陈静茹没有开客厅的大灯,习惯性地走到阳台。夜色温柔,城市的霓虹在远处流淌。她拿起喷壶,给窗台上的多肉浇水。水流细细地滋润着每一片厚实的叶子,在灯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泽。她的目光,长久地停留在那株断茎重生的玉树上。新生的嫩芽已经舒展开来,变成一片小小的、饱满的叶片,翠绿欲滴,充满了安静而蓬勃的力量。
她伸出手指,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那片新叶,指尖传来生命坚韧的触感。
“你看,”她对着那片新叶,也像是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和浩瀚夜空,低声自语,唇角终于弯起一个真实的、舒展的弧度,“风过去了。”
夜色深沉,万籁俱寂。唯有窗台上这一小片倔强的绿意,在灯光下无声地宣告:无需攀援,无需俯仰,我自深深扎根,我自亭亭绽放。纵使一花独放,亦能撑起一片属于自己的、不可摧折的春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