庞大的龙门吊如同钢铁巨兽,缓慢地移动着,集装箱被精准地吊起、放下。工人们像蚂蚁一样在巨大的货轮和堆场间忙碌。一切看起来井然有序,繁忙而正常。
但他注意到,在三号码头靠近内侧的一个泊位附近,似乎总有几个穿着不同于普通工人工装、行动举止也更为散漫警惕的人在晃悠,他们不参与具体的装卸作业,更像是在……巡逻,或者说,监视。
而且,那个泊位停靠的船只,也并非大型集装箱货轮,而是一些中小型的、看起来更为破旧的杂货船或散货船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海边的风又冷又潮,穿透他单薄的夹克,冻得他手脚冰凉。但他一动不动,耐心地等待着。
中午时分,工人们开始轮换休息。他看到几个工人说笑着走向码头边缘的休息区,而其中一个年纪稍大、走路有些跛脚的老工人,却独自一人,慢悠悠地溜达到了离李正藏身处不算太远的一个废弃吊机下面,蹲在那里,默默地抽着烟,看着大海,眼神空洞,带着一种与周围繁忙景象格格不入的悲凉。
李正心中一动。这个人,或许是个突破口。
他耐心地等到其他工人都离开得远了些,才小心翼翼地,借着废弃设备的掩护,慢慢靠近那个老工人。
在距离还有十几米远的时候,老工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猛地转过头,警惕地看向李正的方向,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身边一根锈蚀的铁棍。
李正立刻停下脚步,举起双手,示意自己没有恶意,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和善的笑容,用带着点外地口音的普通话低声道:“老师傅,别紧张,打听个路。”
老工人上下打量着他,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没有减少:“打听什么路?这里不是你们这些外人该来的地方。”
“我……我找个亲戚,”李正编着借口,慢慢靠近了几步,压低声音,“我表弟,以前就在这码头上干活,叫王海,上个月……说是出了点意外,家里人不放心,让我来看看。”
“王海?”老工人皱起眉头,似乎在回忆,随即摇了摇头,“没听说过。码头上干活的人多了,来来去去的,不认识。”
李正注意到,在他提到“上个月”、“意外”这几个词时,老工人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,虽然否认,但那瞬间的不自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。
“老师傅,您再想想?”李正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烟盒,递过去一支烟,“我表弟人挺老实的,就是有点犟……家里老人哭得不行,就想知道个确切信儿。”
老工人看着李正递过来的烟,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过去,就着李正凑过来的火点燃,深深吸了一口,烟雾缭绕中,他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些。
“小伙子,”他吐着烟圈,声音沙哑,“听我一句劝,这码头上的事,水深得很。有些事,不知道比知道好。你表弟……既然人已经不在了,就让他安生走吧。别再打听了,对你,对你家里人,都没好处。”
这话几乎等于默认了“王海”这个虚构人物的死亡,并且暗示死亡有隐情。
“老师傅,我明白您的意思。”李正凑得更近,声音几乎低不可闻,“可我姑妈就这么一个儿子,死得不明不白,她咽不下这口气啊。您就告诉我,我表弟他……到底是怎么没的?是不是……在三号码头那边?”
老工人拿着烟的手猛地一抖,烟灰簌簌落下。他骇然地看着李正,眼神里充满了恐惧,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。
“你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?!”他猛地站起身,连连后退,像是要逃离瘟疫一样,“我什么都不知道!你别问我!走!快走!”
他的反应如此激烈,彻底证实了李正的猜测。三号码头,就是关键!
“老师傅,您别怕,我……”
李正还想再问,老工人却像是见了鬼一样,扔掉烟头,头也不回地、一瘸一拐地朝着码头工人聚集的方向仓惶跑去,连那根铁棍都忘了拿。
李正看着他的背影,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了。但老工人那恐惧到极点的反应,比任何语言都更具说服力。
三号码头,隐藏着足以让人恐惧到失态的秘密。
他不敢久留,立刻转身,准备离开这个废弃仓库区。
然而,就在他刚刚走出仓库区的阴影,来到相对开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