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春那天的风带着潮湿的暖意,花田的雪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。向日葵的枯茎周围渗出一圈圈水渍,像大地睁开的眼睛,冬麦的绿尖刺破雪层,星星点点地缀在白茫茫的田里,像撒了把碎翡翠。
雷战踩着泥泞的田埂巡逻,军靴陷进软土里,带出混着冰碴的泥浆。他的帆布手套早就被雪水浸透,却舍不得摘——手套掌心磨出的破洞是去年秋天补的,用的是林晚星做针线活剩下的蓝布条,如今布条被泥浆染成深褐色,倒成了最好的防滑垫。
“战哥,暖房的玻璃上凝水了!”“雏鹰”举着记录本跑过来,塑料封面沾着草叶,“温度计显示五度,冰草种子的壳裂开道缝,能看见里面的白芽了!”
雷战跟着他往暖房走,路过仓库时,瞥见墙角的木箱——昨天给齿轮上油时,他特意把“隼”字齿轮摆在最上面,齿牙间卡着的向日葵花粉遇潮后发胀,在金属表面晕开淡淡的黄痕,像幅写意的画。
暖房的玻璃上蒙着层水雾,“雏鹰”用袖子擦出片透明的区域,露出里面的景象:黑麦壳铺成的苗床上,冰草的白芽顶着裂开的种壳,像个戴帽的小老头,周围的向日葵籽也鼓胀起来,种皮上的笑脸被芽顶得变了形,倒添了几分憨态。
“根须也长出来了。”林晚星蹲在苗床边,手里捏着根细竹签,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的土。冰草的根是半透明的,泛着淡淡的蓝,像冻住的雨丝,正缠着向日葵籽的外壳,像在拉手。向日葵的根则是浅黄的,毛茸茸的须根顺着冰草根的轨迹蔓延,在土里织出张细密的网。
雷战的目光落在暖房角落——那里堆着孩子们寄来的包裹,有王院长织的羊毛袜,有小隼用向日葵杆做的弹弓,还有柯南从海边捡的鹅卵石,石头上画着齿轮和花朵,说是“给花田的镇纸”。
“谭工说今天有冻土融化的可能。”林晚星直起身时,膝盖发出轻微的声响,她扶着苗床边缘揉了揉,“观测仪的传感器得埋深点,免得被冰裂的土块弄坏。”
“雏鹰”已经扛着铁锹往花田深处走,他的胶鞋踩在半融的雪地上,留下一个个带水的脚印,很快又被风吹来的浮雪填满。去年冬天堆的雪人早就瘦成了小土堆,只有那顶向日葵杆编的帽子还在,被风吹得在雪地里打旋,像个调皮的陀螺。
雷战和林晚星带着传感器紧随其后。冻土带在花田最北头,那里的土去年秋天就结了冰,硬得像铁块,此刻表层的雪化了,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土,土缝里渗出细小的水流,在阳光下闪着亮,像撒了串碎银。
“就埋这儿吧。”雷战用铁锹敲了敲地面,发出“咚咚”的闷响,“下面的冰壳还没化透,能稳住传感器。”
林晚星蹲下身调试传感器,金属探头的表面沾着她刚抹的黄油,是雷战从仓库找的,说是“防冰裂时的潮气”。她的指尖在操作屏上滑动,屏幕上跳出花田的三维地图,冬麦、向日葵残根和新播的种子在图上以不同颜色的光点显示,像片缩小的星空。
“你看这个。”她指着地图边缘的一个绿点,“去年小隼埋的向日葵籽,根须已经和冬麦连起来了,比我们播的长得还快。”
雷战的铁锹突然碰到硬物,发出“叮”的脆响。他俯身扒开浮土,露出下面的东西——是块生锈的铁片,边缘卷着,上面依稀能看出是半个齿轮的形状,和仓库里“隼”字齿轮的齿牙吻合。
“是去年庆典时被流星砸坏的那块。”林晚星认出铁片上的凹痕,“当时以为埋在雪里丢了,没想到被根须缠到这儿来了。”
铁片周围的土里,果然缠着密密麻麻的根须,有冬麦的,有蒲公英的,还有冰草和向日葵的新根,它们像群好奇的孩子,围着铁片生长,把锈迹都顶成了粉末,混在土里变成了褐色的养分。
“雏鹰”突然在远处喊起来,声音里带着惊慌:“星姐!战哥!你们快来!”
两人赶到时,只见“雏鹰”蹲在雪地里,手指着脚下的裂缝。那道缝有手指宽,深不见底,边缘的冻土正在簌簌往下掉渣,裂缝里冒出白色的雾气,带着泥土解冻的腥气。
“是冰裂。”雷战立刻判断道,他用铁锹试探着往裂缝里插,锹头没入半尺深就碰到了硬东西,“下面还有冰层没化透,被上面的融水一泡,就撑裂了。”
林晚星却盯着裂缝边缘的草叶——那是去年秋天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