拒绝了光华中学的消息，像一滴冷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，在青云中学这片小小的池塘里，炸开了远比林远想象中更为剧烈的波澜。
他几乎是抱着一种“慷慨就义”后等待审判的心情回到学校的。毕竟，在大多数人看来，他拒绝的不是一份工作，而是一个阶层跃迁、名利双收的奇迹。他做好了被王副校长痛心疾首埋怨“不识抬举”，被同事们背后议论“脑子进水”的心理准备。
然而，现实的发展，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。
第一个找上门的，果然是王副校长。他几乎是踩着林远回到宿舍的点儿，就敲响了房门。门一开，王副校长那张惯常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，此刻表情之复杂，简直可以开一个表情包展览——有难以置信，有痛心疾首，有匪夷所思，甚至……还有一丝隐藏得极深的、连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动容？
“你……你真给拒了？！”王副校长进门第一句话，声音都变了调，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。
林远平静地点点头：“嗯，拒了。”
王副校长围着林远转了两圈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，仿佛要从他身上找出点什么隐藏的开关或者被下降头的痕迹。“一百二十万啊！独立实验室！首席研究员！全国推广！林远，你……你跟我说实话，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郑校长抓住了？还是你其实是个隐藏的富二代，来我们这儿体验生活来了？”
林远被他这清奇的脑回路逗得哭笑不得：“王校，我就是个普通家庭出来的，也没什么把柄。就是觉得……那边不太适合我。”
“不适合？”王副校长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，“那可是光华！多少老师削尖了脑袋都想钻进去的地方！你跟我说不适合？”他猛地一拍大腿，用一种近乎“老父亲嫁女儿”般的复杂语气叹道，“你小子……你小子是真有种啊！我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，今天算你一个！虽然……虽然我还是觉得你傻！”
他嘴上说着“傻”，但眼神里那点恨铁不成钢的埋怨，却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。那是一种对某种稀缺品质的……尊重。
王副校长离开后没多久，林远拒绝光华天价邀请、选择留守青云的消息，就像长了翅膀一样，飞遍了暑假里原本寂静的校园教师群。
接下来的半天，林远的手机和微信，经历了一场风格迥异的“轰炸”。
老张的电话第一个追过来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，甚至带点肃然：“小林……不，林老师！牛逼！（破音）我老张在学校混了半辈子，见惯了人往高处走，今天算是开了眼了！你这境界，哥哥我服了！以后有啥事，吱声！” 背景音里还能听到他拍着胸脯的砰砰声。
陈雪的微信紧随其后，言简意赅，却力透纸背：“为你骄傲。[咖啡][太阳]” 后面跟着的咖啡和太阳表情，仿佛自带温暖光环。
其他平时交集不多的同事，也纷纷发来消息。语气不再是之前的羡慕嫉妒或看热闹，而是清一色的敬佩和赞叹：
“林老师，真没想到！佩服你的选择和坚守！”
“这才是真正的教育者！向你学习！”
“远哥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偶像！以后多指教！”
甚至连那位一向保守、曾当众批评林远“花架子”的语文组组长刘老师，都破天荒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，虽然措辞依旧带着老派的矜持：“林远老师，闻悉此事，深感钦佩。教育之道，贵在持守初心。望再接再厉。” 这已经是这位老教师能给出的最高赞誉。
林远看着这些信息，心里那点残存的、因为拒绝“大好前程”而产生的不真实感和细微忐忑，彻底烟消云散了。他感受到的不是孤立和不解，而是一种被同行真心认可的温暖和力量。这种精神上的认同感，某种程度上，比光华的那份合同，更让他觉得踏实和珍贵。
就在他沉浸在同事们的“花式点赞”中时，他的手机再次响起，屏幕上显示的是“校长办公室”。
林远神色一凛，接通电话。
“林远啊，现在有空吗？来我办公室一趟。”校长的声音听起来平和，却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郑重。
“好的校长，我马上到。”
林远整理了一下心情，走向校长办公室。他猜测校长肯定也知道了，不知会是什么态度。
推门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