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诚听了那李氏石破天惊之言,心中虽也泛起些许波澜,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样。
他只端起桌上一杯凉透了的茶水,轻轻地呷了一口,心想怎么没人来换热茶,又用杯盖不紧不慢地撇着那早已是沉了底的茶叶末子,一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神情惶遽的妇人,缓缓开口道:
“哦?此话怎讲?大嫂既有这番见地,想来平日里定然是与那马家大嫂交情匪浅了。不妨说来与我听听,也好为本案添些佐证。”
他这话说的客气,可那不紧不慢的语调,却又带着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官威,让那李氏本还充满了忐忑的心,竟也在不自觉间安定了不少。
她知道,眼前这位大人,是个肯听百姓说话的。
李氏略略定了定神,这才将自己心中那点藏了许久的疑窦,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,都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她说话时,虽也带着几分乡野妇人难免的絮叨,可那条理却又是分明的,可见是个心里有数的人。
“回大人的话,民妇与那马家大嫂阿莲,虽算不得是闺中密友,却也曾做了数年的邻居,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,也算是熟稔。”
“她家的那些事,民妇虽不敢说尽知,却也看在眼里,略知一二。”
李氏说着,便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,那双本还带着几分惶恐的眸子里,也渐渐地染上了一丝怅惘。
“说起来,那马家大嫂也是个可怜人。她娘家本是在邻村,家里也还算过得去。只是她那爹娘,却是两个爱钱如命的。”
“眼见着马家大哥马良为人老实,又肯下力气,在城里做苦力挣的钱,比旁人要多上几分,便就这么眼也不眨地,将自己这如花似玉的女儿给许了过去。”
“那马良,大人您或许不曾见过。”李氏说着,那张本还算得上是清秀的脸上,竟是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嫌弃。
“人长得是五大三粗,面皮黝黑,平日里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,半点儿文墨也无。若非是生了一副好力气,怕是连个婆娘都讨不上的。”
“阿莲嫂子嫁过去之后,倒也算得上是贤惠。每日里将家里家外都给打理得井井有条,又孝敬公婆,和睦邻里,谁见了不得夸上一句好媳妇?”
“只是......”李氏顿了顿,那声音也比方才低了不少,“只是,这日子久了,那点子不如意,便也就渐渐地显露了出来。”
“民妇还记得,有一回,正是那年夏天最热的时候。民妇得了空闲,便去寻阿莲嫂子说话。只见她正坐在院中的那棵老槐树下,极为专注地做着针线活。”
“那时她做得认真,我也就仔细看了看,见她额上早已是沁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,有几缕发丝更是湿漉漉地沾在了她那光洁的脸颊之上,看起来,倒也颇有几分动人的风情。”
“可她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,只是认真地将手中那件早已被她给缝补了不知多少遍的粗布衣裳,又仔仔细细地缝上了一层新的补丁。”
“民妇看着她那副模样,心中也是不忍,便上前与她搭话,劝她歇歇。可她却只是极为勉强地笑了笑,说‘当家的明日还要穿着这身去城里下力,若是不补好了,怕是要被人给看轻了去’。”
“就在这时,那马良便从外面回来了。他赤着膊,露着一身黝黑的腱子肉,肩上还扛着一把锄头,那副模样,像极了刚从地里刨食回来的黑熊精。”
“他才刚一进门,便很没有形象地将脚上那双沾满了泥土的草鞋给甩了去,又粗鲁地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,‘咕咚咕咚’地便灌了下去,连半分的斯文都无。”
“阿莲嫂子见了他这副模样,那张本还算得上是温婉的俏脸上,神情瞬间便冷了下来。她也不与他说话,只是很嫌弃地将那双早已是被汗水给浸透了的草鞋给捡了起来,拿到一旁的水井边,仔仔细细地刷洗了起来。”
“那马良却像是丝毫没有察觉一般,一点儿都不见外地便在那石凳之上一屁股坐了下来,一边用那蒲扇般的大手扇着风,一边极为不耐烦地催促道:‘婆娘!还不快些去做饭!老子都快要饿死了!’”
李氏学着那马良的语气,将那份粗鄙与蛮横给模仿得惟妙惟肖,听得一旁的岳山都忍不住皱了皱眉。
“阿莲嫂子听完,身子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