邓安三人信步而行,穿过几条熙攘的街道,忽见前方有一处院落,气象与周遭店铺民居迥然不同。
院墙并非寻常的黄土或砖石,而是以青砖细细垒砌,墙头覆以青瓦,显得整洁而肃穆。
门前并无华丽装饰,只悬一古朴木匾,上书四个遒劲大字:“襄阳学宫”。
门廊下立着两株苍劲的古柏,枝叶扶疏,投下大片荫凉。
虽非官府衙门,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喧哗的庄重气息。
此刻,学宫大门敞开,门外围了不少身着儒衫的士子以及一些看似好奇的百姓,皆伸颈向内观望,时而低声交谈,时而点头赞叹。
“哦?这地方看起来不一般啊!”
邓安好奇心大起,如同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,立刻凑上前去,向一位看起来像是本地士子的人打听:“这位兄台,请问此处是……?”
那士子见邓安气度不凡(还是底子好),便客气回道:“此乃襄阳学宫,乃州中大儒与名士讲学、论道之所。
今日恰逢司马德操司马徽、宋仲子宋忠、庞德公、黄承彦几位先生在此聚讲,机会难得,故而来此聆听高论。”
司马徽!宋忠!庞德公!黄承彦!
邓安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!好家伙!这可是荆襄地区顶级的文化天团!
虽然他对“襄阳学宫”这个名字没啥印象或许是小范围的高端沙龙性质,但这几位的大名,那可是如雷贯耳!
尤其是司马徽,“水镜先生”的名头,以及他那句“卧龙、凤雏,得一可安天下”,哪个三国迷不知道?
要知道,这家伙在早期的贴吧里,也是妥妥的概念神一位。
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,赶紧拉着秦琼和公孙胜挤到人群前列,竖起耳朵仔细聆听。
学宫院内,古柏掩映下,设着几张蒲席。
四位长者席地而坐,衣冠朴素,却气度凛然。
他们并非照本宣科,而是围绕某些议题进行激烈的辩论与阐发。
邓安挤在人群前,起初还抱着学习的心态,很快就发现自己连入门资格都没有。
首先发难的是宋忠,他面容严肃,手持一卷竹简,声音洪亮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:
“《春秋·隐公元年》书‘郑伯克段于鄢’,《谷梁传》明言:‘克者何?能也。何能也?能杀也。’
此乃诛心之笔,直指郑庄公蓄意纵容其弟共叔段,养成其恶而后杀之,讥其失兄友弟恭之道,阴险狡诈!
而《左氏》却详述段之骄纵、武姜之偏私,似有为郑伯开脱之嫌。
范宁注《谷梁》,亦深以为然。故依《谷梁》之微言大义,此乃人伦之大防,岂可轻忽?”
他引经据典,直接将《春秋》三传中《谷梁传》和《左传》对同一事件的不同解读摆上台面,并引用后世注疏大家范宁的观点来佐证自己的立场,强调《春秋》笔法在于道德审判。
话音刚落,司马徽便微微摇头,他神色恬淡,语气却不缓不急:
“仲子兄此言,未免过于拘泥。
孔子作《春秋》,乱臣贼子惧,其意在‘拨乱世反之正’。
然时移世易,岂能尽以古义绳之?郑伯身处其时,内有母后偏私,外有强弟觊觎,若不断然处置,恐非郑国宗庙之福。
《左氏》详述其事,正是让人明其不得已之苦衷。
经义之用,在于通权达变,若一味强调‘克’为‘能杀’,则后世君王面对宗室内乱,是否皆要束手,坐待其成?
岂不闻《易》云‘穷则变,变则通’?吾以为,读经当观其大义,明其精神,而非斤斤于一字一词之训诂。”
司马徽不仅反驳了宋忠对字眼的执着,还引入了《易经》的“变通”思想,强调经义要结合现实情况灵活理解,上升到治国理政的层面。
宋忠闻言,眉头紧锁,显然不服:
“德操兄此言差矣!
若经义可随意变通,则标准何在?权威何存?
《尚书·尧典》开篇即言‘钦明文思安安’,马融注曰:‘威仪表备谓之钦,照临四方谓之明,经纬天地谓之文,道德纯备谓之思。’
此乃圣王法度,一字不可易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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