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报名?”季知棠秀眉微挑,脸上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,随即化为更深的兴趣。她将手中的包袱递给迎出来的叶氏,转向郑小兰,语气温和地确认:“兰婶子,是你家儿子还是孙子要报名?我们百工馆的厨艺课,主要是面向……”
“是我。”郑小兰抢白道,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急促,但眼神却异常坚定,“棠姐儿,是我自己要报名。”
这下,连一旁正准备进店的叶氏都停下了脚步,讶异地回过头来看向郑小兰。
季知棠脸上的笑容顿了顿,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看起来饱经风霜、年纪明显不小的妇人。她不是歧视年纪,只是百工馆初创,招生对象默认是更年轻、更有可塑性的半大孩子或青年,像郑小兰这样看着已近中年的妇人,确实出乎她的意料。
“你?”季知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,“兰婶子,我不是嫌您年纪……只是这学厨艺,并非易事,需要体力,也需要耐性,从头学起更是辛苦。而且,我们这课程,是有考核的,若通不过……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辛苦!”郑小兰生怕季知棠一口回绝,急忙解释道,“棠姐儿,你别嫌婶子年纪大,我年轻时候也在村里办红白喜事的大席上做过帮厨,是有底子的!嫁人这将近二十年来,家里一日三餐、灶台上下,都是我一个人操持,这手上的功夫从来没丢下过!”
她见季知棠眼神中仍有疑虑,知道空口无凭,心中一急,也顾不得许多,目光扫过面馆门口摆放的、准备用来做午市小菜的几根白萝卜,径直走过去,拿起一根,又顺手抄起旁边案板上的菜刀。
“妹子你……”叶氏想阻拦,却被季知棠用眼神制止了。季知棠也想看看,这位兰婶子所谓的“底子”到底如何。
只见郑小兰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将所有的紧张和不安都压下去。她左手稳稳定住萝卜,右手执刀,手腕下沉,动作不见得多花哨,却异常沉稳利落。
只听“唰唰”几下轻响,萝卜皮被均匀地削下,薄厚一致,连绵不断。紧接着,她将去皮的萝卜置于案板,左手微曲指关节抵住萝卜,右手菜刀起落,“噔噔噔噔……”一阵细密而富有节奏的切菜声响起,刀光在她手下仿佛成了残影。
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,一根萝卜已然在她手下化作了一堆粗细均匀、宛若银丝的萝卜丝。那萝卜丝细如棉线,根根分明,堆叠在一起,显示出操刀者极佳的控制力和稳定性。这一手扎实的基本功,绝非一日之功,没有长年累月的灶台磨练,是决计达不到的。
叶氏在一旁看得微微点头,她是知道做饭不易的,光是这切丝的功夫,就没几个妇人能比得上。
郑小兰放下刀,有些不好意思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,脸上带着腼腆和期盼,望向季知棠:“怎么样,棠姐儿?婶子这……这还行吧?”
季知棠走上前,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堆萝卜丝,眼中闪过一抹真正的欣赏。她抬头看向郑小兰,笑容真诚了许多:“兰婶子,您这刀工确实没话说,又快又稳,粗细均匀,是下了苦功的。收您入学,在基本功这方面,绝对没问题。”
郑小兰闻言,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,激动得嘴唇都有些哆嗦。
但季知棠话锋一转,语气变得认真而温和:“只不过,我有些好奇。您这个年纪,在家相夫教子已是常态,为何会突然下定决心,要来学这厨艺呢?这其中的辛苦,您应该比那些年轻人更清楚。”
提到这个,郑小兰眼中的光彩黯淡了一瞬,随即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,有委屈,有不甘,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她看着季知棠清澈明亮的眼睛,觉得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身上有种让人信赖的力量,便也豁出去了,低声说道:
“棠姐儿,不瞒你说,婶子……是不想过现在这个日子了。”她声音有些发涩,“一天到晚,忙得脚不沾地,像个陀螺,地里、家里、灶上,没有一刻闲着的。可累死累活,挣不到一文属于自己的钱,在家里……也不受人待见,做的饭被挑三拣四,好像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,还做不好。”
她顿了顿,眼中泛起一丝水光,又强忍了回去:“年轻时候,有个机会能正经学厨,是我娘……她觉得女孩子学这个没用,硬给拒了。这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。这次看到百工馆招生,听说还是你办的,有县衙作保,我总觉得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