堵胤锡骑在马上,回头望了一眼来路,那里是他们原本打算稳扎稳打、建立根据地的方向。
如今,一切计划都被何腾蛟的愚蠢和岳州的陷落打乱。
前路是未知的恶战和凶险的局势,但他别无选择。
为将者,有时明知是火坑,为了那微弱的全局之光,也必须纵身一跃。
只希望,徐啸岳的骑兵能及时赶到,焦琏能守住侧后,而长沙的城墙,能多撑一些时日。
昭山以南三十里,一处隐蔽的山谷。
腾骧左卫刚刚在此进行短暂休整,饮马喂料,士卒抓紧时间啃着干粮。
徐啸岳正与几名将领对着地图研判最新搜集到的零星情报,试图拼凑出清晰的战场态势。
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不确定性。
突然,外围警戒的哨骑带来几个狼狈不堪、衣衫褴褛之人。
为首者见到徐啸岳的将旗和鲜明的甲胄,如同见到救星,踉跄扑倒。
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裹,双手高举,声音嘶哑近乎哭喊:
“可是徐啸岳徐将军?末……小的奉何督师之命,前来求救!长沙危在旦夕!督师手令在此!”
亲兵接过油布包,检查无误后呈给徐啸岳。
徐啸岳展开那封被汗水、血迹浸染得字迹模糊的手令,又听信使断断续续、带着极致惊恐的叙述:
“岳州……没了!马蛟麟献城……督师派去救援的一万五千大军,在汨罗江……全军覆没!
张总兵、黄总兵生死不明……鞑子大军,无边无际,已经过了捞刀河!
长沙城里人心惶惶,督师命将军……火速、火速救援!务必两日内赶到城下!迟了……迟了恐城破矣!”
信息如同冰锥,狠狠刺入徐啸岳的耳中。
岳州陷落、援军覆灭、长沙被围在即……
何腾蛟的刚愎与无能,竟然在短短数日内,将湖广局势败坏至此!
“何——腾——蛟!”
徐啸岳从牙缝里迸出这三个字,拳头捏得咯咯作响,额上青筋暴起。
他仿佛能看到那一万五千明军将士在清军铁蹄下绝望挣扎的景象,能听到长沙城头守军惊恐的呼喊。
这一切,本可避免!若何腾蛟遵旨固守,若他不分兵冒进……
一股狂暴的怒火直冲顶门,让他几乎想要立刻调转马头,不去管长沙死活,或者直接上奏朝廷,弹劾何腾蛟误国之罪!
陛下将如此重要的骑兵力量交给他,是让他配合全局、寻机歼敌,不是去填何腾蛟愚蠢挖出的大坑!
周围的将领也听到了消息,个个面露惊怒之色。
副将忍不住低吼道:“将军!何腾蛟自寻死路,葬送大军,如今却要我等去替他堵窟窿?陛下给咱们的旨意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!”
徐啸岳猛然打断,声音因为压抑愤怒而显得异常低沉。
他闭上眼睛,深吸了几口带着草木和尘土气息的空气。
陛下的旨意,他当然记得。
“配合堵抚院,相机歼敌”,“稳扎稳打,保存实力,为全局之机动”。
可现在,“全局”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崩坏!
岳州失、援军灭,若长沙再丢,湖广核心沦陷,整个南线的战略支点将彻底丧失,桂林将直接暴露在清军兵锋之下。
届时,他这八千骑兵纵有通天之能,在失去后方依托、四面皆敌的情况下,又能发挥多少作用?
恐怕连退回广西都会困难重重。
何腾蛟该死,但长沙不能丢!
这是支撑湖广战局的柱石,是陛下在湖广战略棋盘上绝不能失去的要点。
救长沙,就是救大局,就是为陛下保住这至关重要的立足点!
愤怒归愤怒,职责归职责,大局归大局。
徐啸岳再次睁开眼时,眼中沸腾的怒火已被一种冰冷的决绝所取代。
他扫视着周围等待命令的将领和士卒,沉声开口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铁砧上敲打出来:
“何腾蛟庸碌误国,其罪日后自有朝廷论处!然——”
他话锋一转,声调陡然拔高,清晰传入每一个将士耳中:
“长沙,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