伸。
一楼的状况相对较好,有一个完整的屋顶,也有足够的空间堆积各种废品和杂物。
在客厅中央那张还算完整的木桌边,阿比盖尔正背对着他,有些笨拙地摆弄着无线电台。
听到他的脚步声,阿比盖尔回过头。
她的表情起初略有些呆滞,似乎沉浸在某种纷乱的思绪中,直到看清是克劳斯,漂亮的眼眸里才重新恢复了一些神采。
她随即用左手撑住桌面,似乎是想让自己站起来迎接他。
克劳斯的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在了她的右臂上。
那里的绷带已经被渗出的血液染成了暗红色,边缘还残留着药水干涸后留下的、如同地图边界般的黄褐色印记。
她的右手被一颗流弹击中,虽然子弹只是擦过,但止血还是花费了很长时间。
幸运的是,伤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感染的迹象。
“你的右手怎么样了?”
克劳斯开口表示关心。
久未开口,嗓音显得喑哑艰涩,令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。
“已经不疼了,真的。你看,我甚至能动。”
阿比盖尔说着,略微活动了一下手指,试图证明自己的话,但她细长的眉毛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。
克劳斯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视线。
那片暗红色的血迹,如同某种具有强大磁性的异物,牢牢地吸引着他的目光。
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如此,脑海因困惑和兴奋而短暂地变为空白。
阿比盖尔敏锐地感受到了他视线中的异样,有些不自然地将受伤的右臂悄悄移向背后。
这之后,克劳斯终于得以将视线挪开。
他走到桌边,拿起一瓶瓶装水,拧开,猛灌了一口。
液体滑过喉咙,暂时压制住了一切纷乱的情绪与念头。
“上校有消息吗?”
他问,眼睛盯着桌面上的一道划痕。
“没有。”
阿比盖尔的声音很轻。
这是一个令他失望透顶的答案,但他依然不死心。
“指挥部的其他人呢?或者……由其他人转述的任何指令、作战意图?
其他防线上的情况也行,任何消息都可以。”
“都没有。”
“也就是说,”
克劳斯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明确的怒火,
“我们还要继续守在这该死的防线上,像一群被遗忘的蟑螂一样,继续守下去!
守到什么时候?到我们所有人都死光为止吗?!”
他大声质问着,拳头在身侧捏得死紧。
当然,他知道阿比盖尔无法给他答案,他也不是真的在向她发泄情绪。
他只是在质问,向这个他妈的、荒谬的现实提出他的困惑。
沉默浸没了空气。
半晌,他才用一种近乎疲惫的语气问:
“我们还剩下多少人?”
“除了我们两个之外,其他人都集中在诊所附近。只有十个人了。”
前一句话在克劳斯的意料之中,而后一句则让他感到一阵强烈的、心悸般的烦躁。
“昨天还是十四个。”
“今天上午,他们发起了一次攻势。
汉斯、彼得,还有菲利克斯……都死了。”
阿比盖尔的声音很平淡——她似乎想通过这种平淡缓和克劳斯可能产生的愤怒或悲伤。
“还有一个呢?”
克劳斯追问。
“重伤员,加农。”
烦躁感如同被注入了助燃剂的火焰,在他胸腔内越来越强烈地燃烧。
克劳斯猛地抬起手,一拳狠狠地砸在厚实的木桌上。
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,指节与木板碰撞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。
但他却仿佛毫无知觉,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拳头。
阿比盖尔担忧地看着他,先是伸出手,似乎是想用某种方式安慰一下他。
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,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。
“你还好吗,克劳斯?”
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关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