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千公里外,窗台边。
克劳斯用肩胛骨抵住了枪托。
全自动狙击步枪与他的臂膀几乎嵌合在一起。
与最初使用这件工具时截然不同,经历了一周的战斗后,他已不再执行繁复的准备工序,并摒弃了为追求精准而进行的预调整。
然而,射击的精度却反常地攀升了。
他的视线穿过光学瞄准镜,落在被压缩成一个冷酷的圆形的世界中。
目标——几个正从断墙后探出半个身躯的模糊人形——在视野中心停留了少许。
他的食指以一种节律性的频率连续扣动。
枪机往复,灼热的弹壳在空中划出短暂的、抛物线形的黄铜色轨迹,随之响起的是七声连贯而急促的爆鸣。
第七声枪响落毕,枪膛内传来撞针空击的、略显单薄的脆响。
弹匣已空。
他没有迟疑,身体如软体动物缩回壳时般,迅捷地矮身,将自己重新藏匿于残破的窗台掩体之后。
他挪动身体,来到一旁一张仅剩三条腿的断裂木桌边。
从地上拿起一柄刃口磨损的匕首后,他在其中一条桌腿的侧面,专注地刻下三道粗浅的印痕。
刀锋撕开木料表面陈旧的漆皮与内里的纤维,发出“嘶啦”的声响。
每当一个敌人的生命在他手中终结,他便会在此处留下一条印记。
算上刚刚新增的三条,这根饱经沧桑的桌腿上,已统共承载了四十三条这样的刻痕,并且毫无疑问,这个数字还将继续增长。
他也曾为自己设定过目标。
最初是十个,一个在当时看来颇为遥远的数字。
达成后,他将其提升至十三个,再到二十个,三十个。
他曾天真地期盼,每完成一个阶段性的数字,便能迎来一次胜利的转机,一次短暂或长久的和平。
然而,防守的任务看上去遥遥无期,战斗仿佛没有尽头。
最终,每一个他曾寄予厚望的目标,都陆续地宣告破产。
如今,他不再设定任何目标,只是单调地记录着递增的数字。
行为的意义已然蜕变——或者说,死亡。与流水线上的工人拧紧一颗螺丝再无本质区别。
他注意到,远处的枪声稀疏下来,敌人的这一次进攻,似乎已经结束了。
他从掩体后站起身,走入房屋内部。
眼前的景象,是一幅由暴力与衰败共同绘制的立体画卷。
屋顶被炸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豁口,钢筋混凝土结构扭曲着暴露在外。
曾经摆放着餐具的桌子已严重形变,一块印着褪色花瓣图案的桌布被撕裂,半搭在桌沿,上面散落着破碎的陶瓷碗片。
一些不知名的碎渣仍在角落里散发着焦糊的气味,与弥漫的硝烟和尘土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。
在这一片狼藉之中,他清理出了一条勉强可供一人通行的道路,将生活的痕迹与死亡的残骸堆砌在道路两侧。
窗口没有被木板封死。
少许裹挟着烟尘的阳光从窗外透射进来,光束在漂浮的尘埃中显现出清晰的形状。
但这光芒并没能带来温暖,反而令室内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灰色的、如同老旧照片般的迷蒙色彩。
这里几乎是同一条防线上最安全的处所。
他清楚,敌人——那些被腐朽当局所蛊惑的、冥顽不化的民众,严重缺乏重型武器。
即便他们通过侦察得知某一栋建筑中有人驻留,也无法调集足够的炮火予以覆盖式摧毁。
这种进攻力量的缺失,迫使他们只能将有限的资源集中在那些价值更高的目标上,例如被明确标识出的火力点、炮兵阵地,或是补给仓库。
而他所在的这处住所,这道防线的临时指挥处,则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断断续续地打着冷枪,而被暂时性地忽略了。
只有在少数时候,会有一小撮敌人象征性地尝试进攻,而在受挫并留下几具尸体后,他们便会迅速放弃。
他转身,踏上通往一楼的木质楼梯。
饱经风霜的木板在他身体的重压下,发出一连串“嘎吱、嘎吱”的哀鸣。
他的视线向下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