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将烟蒂随手弹向桥下。
那点红光划出一道短暂的弧线,便被黑暗吞噬。
然后,她从牛仔夹克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,抽出一支递向我。
烟盒是那种在街角便利店随处可见的牌子,包装简陋,烟草的味道很冲。
“来一根?”
“不必了,谢谢。”
我礼貌地拒绝,微微颔首,“比起烟草的辛辣,我个人更偏爱雪茄的醇厚。当然,那也是几十年前的旧习了,早已戒断。”
说着,我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银色烟盒。
打开,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几支细长的、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女士香烟——这是我偶尔用来应酬或作为礼品准备的。
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我推荐这个。口感会更柔和一些,对喉咙也更友好。”
她瞥了一眼那银盒里精致的烟支,嗤笑了一声,摇了摇头,将自己那支廉价卷烟重新点燃,深深吸了一口,然后缓缓吐出。
烟雾在她年轻的脸庞前弥漫、散开。
让她那天使般的面容带上了一层朦胧而颓废的美感。
“那个劲儿不够大,”她含糊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,“压不住心里的事儿。”
她转过身,背对着我,双手撑在冰冷的、布满锈迹的铁栏杆上。
眺望着远处河对岸星星点点的灯火,以及更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晕。
“心事?”
我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。
以我的经验,这个年纪的凡人女孩,所谓的心事,大多围绕着学业的压力、懵懂的爱恋、或是与朋友间无伤大雅的争执。
像她这样,深更半夜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种荒僻之地,还满口“抛尸”、“心事”的,实在罕见。
她没有回头,只是耸了耸肩,声音闷闷地传来:“你不懂。”
“你不讲出来,自然没人会懂。”
我走上前几步,与她并肩而立,同样将目光投向远方。
河水在脚下奔流不息,发出沉闷的咆哮,像是时间本身永不停歇的脚步声。
她沉默了片刻,似乎在犹豫,又或者是在组织语言。
最终,她又吸了一口烟,将烟蒂精准地弹入下方奔腾的河水中。
“好吧,”她转过头,看向我,月光下,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眸清澈得,却又深不见底,“如果你真想听一个倒霉蛋的故事。”
于是,她开始讲述。
她的语速不快,语气平淡,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。
但偶尔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,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。
她的故事并不算特别新奇。
至少在我漫长的生命中,类似的人性悲剧已上演过无数次。
变换的只是舞台和演员。
她是一位年迈富豪的独生女,母亲身体孱弱,精神状态也时好时坏,几乎将所有信任都寄托在两个人身上——一位是相伴多年的家庭律师,另一位则是负责她健康的主治医生。
“那位律师,叫马尔科姆,”她提到这个名字时,声音里带着厌恶,像是在谈论某种令人作呕的爬虫,“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,穿着昂贵的西装,说话引经据典,我母亲总说他像个真正的绅士。”
“还有那个医生,贝克医生,”她顿了顿,“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和蔼可亲,每次来家里检查,都会给我带糖果,即使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。
他说我母亲需要静养,不能被打扰,不能处理复杂的事情。”
然而,这两位看似忠诚可靠的“守护者”,却早已暗中勾结,觊觎着她母亲庞大的财产。
医生利用职务之便,不断向法院和相关机构提交报告,夸大甚至捏造她母亲认知能力下降的“证据”,声称她已无法管理自己的财务和生活。
律师则拿着这些“专业”的医学报告,以“保护委托人利益”、“确保她得到最好照顾”为名,向法院申请成为老人的法定财产监护人。
“我当时……还很蠢,”她自嘲地笑了笑,笑容里却带着苦涩,“马尔科姆告诉我,这是唯一能保护妈妈财产不被那些别有用心的远房亲戚觊觎的方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