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们钗横鬓乱,太监们抱头鼠窜,真个是新房变坟场,喜堂化修罗场!
那君王早顾不得帝王威仪,扯住窦生衣袖颤声哭道:“贤婿啊!朕这江山...朕的百姓...唯有小女....小女就托付与你了!”
话到此处哽咽难言,只将窦生手腕重重一捏!
窦生气喘吁吁奔回洞房,但见那莲花公主正与侍女抱作一团痛哭。见他进来,公主一把扯住他衣襟,慌忙问道:“郎君!郎君!这便如何是好?”
窦生握着她冰凉玉腕,心头似滚油煎煮,当即说道:“我家贫贱,只有茅屋三楹,粗茶淡饭,若娘子不弃...”
话未说完,公主含泪说道:“都这般光景了,还说什么富贵贫贱!快带妾身离去!”
于是窦生搀起公主,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制,两人相扶着跌跌撞撞冲出宫门。公主罗袜沾尘,金钗坠地,回头望一眼烟尘滚滚的故国,不觉泪如雨下...
窦生搀着公主跌跌撞撞回到家中,那公主环顾这竹篱茅舍,竟破涕为笑:“郎君这住处虽简朴,倒比那桂府宫阙更教人安心。”
说罢,忽见她蛾眉紧蹙,泪盈于睫:“只是...只是妾身随郎君来了,我父王母后......”
说着扯住窦生衣袖央求道:“请郎君速速另建一所房舍,待我全国臣民都来投奔!”
窦生听得这话,直急得抓耳挠腮——您想他一介寒儒,哪来的银钱置办宅院?
正支支吾吾间,那公主顿足嗔道:“急难时刻不能相助,要你这郎君何用!”
话音未落,但见公主扑向绣榻,香肩耸动,哭声凄切。窦生正待劝解,忽觉天旋地转——睁眼一看,哪有什么公主?但见夕阳斜照,自己仍躺在书房卧榻上!
窦生猛然醒来,才知道又是一场梦,但耳边的啼声嘤嘤不断,仔细一听,根本不是人声,却是三两只金翅蜂儿,正绕着他青玉枕翩飞鸣叫。那声音忽高忽低,忽远忽近,恰似梦中公主呜咽!
“怪哉!怪哉!”窦生跳将起来,惊动同榻友人。
那友人揉着双眼笑问道:“窦兄莫非又做了奇梦?”
于是窦生把梦中情境一一道来,听得友人抚掌称奇:“莫非这蜂儿便是......”
于是二人披衣起身掌灯细看,但见那金蜂玉翅,绕着窦生衣袂翩跹起舞。这个落在青衫袖口,那个停在方巾边缘,任你轻拂慢赶,它们倒似孩儿恋母般依依难舍!
友人献策道:“窦兄何不筑个蜂巢安顿这些灵物?”
窦旭当即唤来工匠,就在书房窗外动土施工。说也奇了——这边厢刚立起两道竹墙,那边厢便见蜂云蔽日!但见那蜂群:初时三三两两似流萤,转眼成千上万如乌云,嗡嗡之声震耳欲聋,金翅闪烁耀人眼目!
更奇的是,那蜂巢顶尖尚未合拢,聚集的蜂儿早已满了一斗有余!众人顺着蜂群来向追寻,直找到邻家老翁的菜园子里。菜园里有一个蜂房,三十多年了,繁殖得很旺盛。
有人把窦生梦中情境告诉了老翁,老翁当即便去查看蜂房,里面静悄悄的,待拆开蜂房旧壁一看——哎哟喂!但见一条丈余长蛇盘踞其中,鳞片森森如铁甲,信子吐焰似鬼火!
老翁抡起锄头将蛇奋力杀死,那蛇尾扫处尚带腥风!
窦生见状,这才恍然大悟——原来梦中的千丈妖蟒,竟是这丈长蛇精作祟!那桂府殿阁,实是蜂巢幻化;而那莲花公主,本是蜂国储君!
自此以后,窦家蜂巢日益兴旺,再无其他异常情况。每逢月明之夜,但见蜂群绕庭飞舞,其中总有三两只金翼玉腰的,时常停在窦生肩头,振翅之声恰似娇语呢喃。
这正是:
书生一梦结奇缘,蜂国逢凶化吉兆。
万物有灵皆可度,仁心善举感青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