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对江南动手,我们拿什么抵抗
是靠奏摺,还是靠跪諫“
“可江南牵扯多少官员!”
顾秉谦急得站起来。
“从府县到京城,多少人在江南有田產、有生意真要查下去,怕是半个朝堂都要动!”
刘一爆摇了摇头,眼神里满是无奈:
“明日我会入宫面见陛下,求他宽宥江南的普通官员,別把网撒得太广。
若是陛下不答应——”
他喉结动了动,声音轻了些。
“我也只好递乞骸骨的摺子了。”
顾秉谦愣住了。
他原以为刘一爆会像从前那样,联合阁老们一起劝諫,却没料到,他竟也做好了“退”的准备。
他张了张嘴,想再说些什么,却发现喉咙发紧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良久,他才颓然坐下,端起茶杯喝了口热茶,却觉得茶水比寒风还凉。
“多谢阁老。”
顾秉谦站起身,躬身行礼,语气里满是失落。
“那我先告辞了。”
离开刘府,顾秉谦又抱著最后一丝希望,去了朱国祚的府邸。
结果门房说“老爷染了寒,不便见客”。
去孙如游府,连门都没让进。
去李汝华府,管事只说“老爷在內阁当值”。
一轮圆月掛在天上,清辉洒在街面上,把影子拉得长长的。
顾秉谦独自走在空无一人的街上,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。
他猛地停下脚步,望著天上的圆月,长长地嘆了口气。
心里那点最后的侥倖,终於彻底破灭了。
他忽然想明白了。
陛下处置江南的方式,確实酷烈,可在叶向高、刘一爆这些阁老眼里,陛下並非胡闹陛下要的,是收江南的財权,是把那些被士绅截留的赋税,真正收归朝廷。
是把那些被士绅垄断的產业,纳入官府管控。
这对大明来说,是好事啊。
若是换做正德、万历那样的荒唐皇帝,这些阁老们定会拼了性命阻拦。
可当今陛下,登基两年,勤政得堪比太祖,做的每一件事,都是为了稳固大明的根基:
平辽东是为了边境安稳,清土地是为了百姓有饭吃,整边镇是为了军威重振..
这样的皇帝,要整顿江南,阁老们虽觉得手段过狠,却也明白“於国有利”,所以他们不愿阻拦,也不敢阻拦。
顾秉谦拢了拢锦袍,寒风钻进领口,冻得他打了个寒颤。
或许,钱谦益的谋划,从一开始就错了。
他们想靠“万民血书”“集体辞官”逼陛下让步,却忘了,陛下早已不是那个需要靠士大夫治国的皇帝了。
如今的大明,有能打仗的武將,有能推行新政的官吏,有丰收的番薯玉米,陛下根本不怕他们辞官。
“罢了,罢了。”
顾秉谦喃喃自语,转身往家的方向走。
月光下,他的影子孤零零地落在地上,像极了此刻东林党在江南困局中的处境。
孤立无援,回天乏术。
翌日。
天已经大亮了。
朱由校上完早朝之后,便回到乾清宫处理朝政。
他坐定不久,刚批完辽东的军餉文书,內侍就捧著一块象牙腰牌进来:
“陛下,內阁次揆刘递牌子,求见圣驾。”
“让他进来。”
朱由校放下硃笔。
他早料到刘一爆会来,昨夜锦衣卫的密报里,早已写清了顾秉谦深夜造访刘府的细节,连两人谈话的大致內容,都被暗线记了下来。
“是!”
內侍离去,没过多久,便听到阵脚步声。
脚步声由远及近,刘一爆穿著一身緋色官袍,鬚髮微白,走路时脊背虽挺得笔直,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。
他迈进暖阁,隨贼撩袍跪地,声音沉稳却带著几分沙哑:
“东阁学、內阁次揆刘爆,恭请陛下圣恭万安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