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万历爷那会儿起,江南的赋税、漕运、丝绸生意,哪一样不是咱们说了算
现在倒好,袁可立一来,又是抓布商,又是催生丝,还搞什么‘皇权下县’,明摆着是要把咱们手里的权,都收归陛下!”
汪应蛟点了点头,脸色更沉:
“还有那些厂卫!上个月苏州知府,就是因为贪了漕运的银子,被锦衣卫抓了现行,现在还关在诏狱里!
咱们谁的手上是干净的
水患时挪用救灾银子的,跟布商勾结赚差价的,哪一样被翻出来,都是掉脑袋的罪!
这宣喻大会,就是袁可立设的局,等着咱们往里跳!”
“最可气的,是陛下的糊涂!”
周起元猛地一拍太师椅的扶手,声音都拔高了几分,又赶紧压低。
“陛下说要跟西夷抢丝绸生意,美其名曰‘充盈国库’,实则是与民争利!
那些布商做了多少年的生意,养家糊口全靠这个,陛下一句话就给断了活路,这不是逼着百姓造反吗
还有那‘皇权下县’,让贱民去管地方事,之后是不是也要让宦官插手其中
那些阉人是什么货色
贪婪无度,暴虐成性,他们要是到了县里,百姓还有好日子过”
他越说越激动,手指着屏风外,语气里满是痛心疾首:
“咱们东林党人,素来以‘匡扶社稷、体恤百姓’为己任,现在陛下偏听偏信,让袁可立这么折腾江南,咱们要是不站出来,江南就真的完了!
日后朝堂之上,没了江南的支持,咱们东林党还有什么话语权”
汪应蛟沉默了片刻,眉头皱得更紧:
“可袁可立现在掌控着南京的兵权啊!
三十七卫、京营、还有江防水师,都是他的人。
李辅明、周显宗、周遇吉那些将领,都是陛下超拔的,跟咱们不是一条心。
咱们要是真跟他对着干,怕是……”
“怕什么”
周起元打断他,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。
“江南的官绅,哪个没点私兵
苏州的布商有护院,松江的盐商有船队,咱们再联络几个总兵,未必就怕了他袁可立!
这宣喻大会,咱们不能去,也不能让各州府的官员去!
只要没人理他,他这大会开不起来,陛下自然会觉得他办事不力,到时候咱们再上个折子,参他一本,不怕扳不倒他!”
汪应蛟眼睛一亮,随即又犹豫起来:“可要是袁可立拿‘抗旨’治咱们的罪怎么办”
“抗旨”
周起元冷笑一声,拿起案上的茶杯,喝了口凉茶,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。
“咱们就说水患刚退,各州府要忙着救灾、安抚百姓,实在抽不开身。
再说,江南的百姓也盼着咱们能稳住局面,只要咱们把‘为民请命’的旗号打出去,陛下也不能轻易治咱们的罪。
他总不能说,救灾不如开大会重要吧”
屏风后的王月和杨宛,虽不敢探头,却把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。
她们没想到,这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官,背地里竟在谋划着抗旨。
周起元见汪应蛟沉默,缓缓说道:
“或许,咱们可以用更狠的招式出来。”
“更狠的招式”
汪应蛟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顿,皱紧了眉头,语气里满是惊疑。
“眼下袁可立兵权在握,厂卫又盯着紧,咱们稳妥些周旋便是,为何要走险棋”
周起元没直接回答,目光扫过屏风后侍立的杨宛与王月。
他当即抬手,对着两人摆了摆:
“这里没你们的事了,下去吧。记住,方才听到的,半个字都不准往外漏。”
杨宛连忙躬身应道:
“奴家省得。”
说罢,她拉起还愣着的王月,两人提着裙摆,轻手轻脚地退出内堂,出门时还不忘将房门轻轻带上。
房门落锁的声响刚过,周起元便往前凑了凑,手肘撑在桌案上,声音压得更低,几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