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位张姐姐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,听闻连教习嬤都赞其『天生凤仪”,相较之下,自己这江南小户出身的秀女,哪里比得上她
张嫣眼帘低垂,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。
她看似闭目养神,实则心潮暗涌。
今日陛下会亲临选后大典。
这个念头在她心头反覆盘旋,如同檐角悬铃被风拨弄,盪起一阵细碎的颤音。
宫中们私下议论时,总说天子虽年少,却已显雷霆手段。
朱纯臣谋逆案的血腥收场、北直隶清丈的雷厉风行
桩桩件件,都透著这位帝王不容件逆的意志。
可那些年长宫女提起陛下时,偏又带著隱秘的敬慕:
“陛下有慈悲心怀,是真心在意我们这些下人的。”
“皇爷更是古今第一勤政的皇帝,批阅奏章常至三更,连尚膳监送的莲子都搁凉了。”
“若真如她们所言,当今圣上,该是何等人物”
张嫣在心底轻嘆。
能得宫人真心称颂的君主,想必是人中龙凤。
就像父亲书房里那幅《明君抚琴图》中,垂眸拨弦的周文王我真的配得上陛下吗
“选后开始!”
女官尖细的唱报声骤然划破寂静,也扰乱了三位秀女的繁杂思绪。
“南直隶应天府鹰扬卫人,秀女段氏!”
第一个前去终选的,是段秀容。
张嫣修然睁眼,正对上段秀容惶然回望的视线,
那江南姑娘樱唇微启,葱管似的指尖揪紧了杏色裙,缎面上立刻浮起几道凌乱的褶皱。
“妹妹先去了。”
段秀容稳重发颤,她屈膝行礼,点翠簪上的珍珠串摇晃,映得那张小脸愈发苍白。
张嫣与王宛白齐齐还礼。
待那抹杏色身影消失在朱漆屏风后,两人的心跳声不自觉砰砰加快。
等待,才是最痛苦的折磨。
此刻,慈寧宫正殿。
殿內檀香裊裊,金丝帷慢低垂,阳光透过雕窗禄洒落一地碎金。
晋封为太妃不久的李选侍端坐於客位,一袭絳紫色宫装衬得她肤若凝脂,虽已近三十,却仍风韵犹存。
她微微侧首,眼波流转间带著几分諂媚,望向端坐主位的少年天子一一天启皇帝朱由校。
“陛下,这几个秀女,本宫都仔细瞧过了,確实姿容不凡,仪態端庄。”
李太妃声音柔婉,指尖轻轻摩著茶盏边缘,似是想藉此拉近与皇帝的距离。
朱由校神色淡然,只略一点头,隨即从袖中取出一张早已备好的宣纸,递了过去:“测试性情之时,便问这些问题。”
“是,本宫明白。”
李太妃双手接过,目光匆匆掠过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跡,心中暗付皇帝竟如此用心。
她还想再寻些话头,可朱由校已微微侧首,目光投向殿外,显然无意多言。
李太妃眸中闪过一丝失落,但很快便收敛情绪,转而端坐如仪。
恰在此时,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一名內监躬身稟报:“秀女段氏到!”
话音未落,一道倩影已款款而入。
段秀容身著杏色衫裙,步履轻盈却不失稳重,行至御前,盈盈下拜:“民女段秀容,即见陛下,即见太妃娘娘。”
她的礼数一丝不苟,声音清越如珠落亚盘。
李太妃细细打量著她,只见此女眉目如画,肌肤胜雪,虽不施粉黛,却自有一股清丽脱俗之气吉难得的是,她面相圆润饱满,额宽頜方,正是相书中所言的“旺夫之相”。
“倒是个好苗子”
李太妃心中暗赞,面上却不露分毫,只淡淡问道:“你有何才艺”
段秀容指尖微颤,但很快稳住心神,声音依旧平稳:“回太妃娘娘,民女略验琴棋书画,女红针亦不息懈怠。”
“哦琴棋书画样样精验”
李太妃眉梢微挑,语气中带著几分审视,“可会弹《广陵散》”
段秀容不卑不六:“民女资质愚钝,只丁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