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再去东市看看,李老栓的铁匠铺该打了些暖炉,给哨卡的弟兄们带几十个。”
张凤仪勒住马缰,目光扫过市集角落,见几个士兵模样的人缩着脖子搓手,便转头对马祥麟道。
军营里的老兵多有风湿,寒冬里守哨卡,暖炉比酒肉还顶用。
马祥麟笑着点头,催马跟上:
“还是你心细。这些天跑遍重庆府,虽累得腰酸背痛,可一想到弟兄们能过个暖年,也值了。”
这三日,他们从黎明忙到黄昏,既要跟商贩讨价还价,又要盯着骡车装卸,连饭都常是在马背上啃个馒头对付。
采买之事,可不是这么好干的。
待到将最后一批暖炉装上骡车,夕阳已斜斜挂在山城的屋檐上。
夫妇俩驱马往总兵府赶,一路想着明早要给士兵们分年赏,马祥麟忍不住哼起了石柱的山歌,连之前被徐可求刁难的不快,都被这年味冲淡了。
可刚转过街角,总兵府前的景象便让他猛地勒住马。
府门外的石狮子旁,聚拢了数百百姓,有的举着破破烂烂的衣衫,有的捧着缺了口的瓷碗,正对着府门高声怒骂,唾沫星子在寒风里飞散。
“石柱蛮兵,滚出重庆府!”
为首一个穿烂衣的汉子,手里挥着件染了污渍的布裙,声音嘶哑。
“我家闺女昨日去买菜,被你们的兵拖进巷子里欺负,这裙子就是证据!”
“秦良玉纵容手下,奸淫掳掠!我们重庆府不养你们这群豺狼!”
“滚出去!还我们清净!”
骂声像冰雹似的砸过来,马祥麟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,血液“嗡”地冲上头顶,眼睛瞪得通红。
他白杆兵将士守着重庆府的城门,盯着永宁方向的动静,连百姓的鸡都没偷过一只,何来“奸淫掳掠”
“他娘的!”
马祥麟猛地一拍马背,怒骂道:
“咱们舍命保卫重庆,就换来这么一句真当老子愿意待在这受气”
石柱的老家虽不如重庆繁华,可山高皇帝远,弟兄们能自在练兵,不用看官员的白眼,更不用受这种污蔑。
他正要驱马冲上前,张凤仪急忙伸手拉住他的缰绳,声音压得极低:
“夫君,冷静!这不对劲!百姓怎么会突然聚在这里定是有人挑唆!”
她目光扫过人群,见几个汉子缩在后面,眼神闪烁,时不时偷偷打量四周,不像是寻常百姓的模样。
“冷静”
马祥麟的声音发颤,满是怒火。
“他们骂的是母亲,是咱们白杆兵!我怎么冷静!”
他的吼声惊动了人群,百姓们纷纷转头看来。
那为首的汉子眯起眼,喝道:
“哪来的狂徒也敢在此放肆!”
“放肆的是你们!”
马祥麟勒马向前,胸口剧烈起伏。
“爷爷我是马祥麟!我白杆兵守着重庆,护着你们,你们却听信谣言,在这里胡闹!”
“原来是秦良玉的儿子!”
人群里有人高喊。
“就是你们这些蛮夷,祸祸重庆!大家伙儿,跟他讨公道!”
话音刚落,百姓们便涌了上来,有的扯马缰绳,有的往马身上扔烂菜叶。
马祥麟气得浑身发抖,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,他真想拔出刀,把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赶开,可理智死死拽着他:
一旦动手,“石柱兵行凶”的罪名就坐实了,母亲苦心经营的局面,还有白杆兵的名声,都要毁了。
就在这时,人群后突然挤出两个汉子,趁着混乱,悄悄绕到马屁股后面。
其中一人飞快地摸出柄三寸长的小刀,猛地往马臀上一插。
刀刃没入皮肉,只留个刀柄在外。
“嘶——!”
战马吃痛,猛地扬起前蹄,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。
马祥麟猝不及防,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,急忙死死攥住缰绳。
可战马已彻底失控,撒开蹄子便往前狂奔,撞向围上来的百姓。
“砰!” 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