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后花园里那场不大不小的“捉贼”
风波平息之后,吴大妈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,再不敢踏足隔壁李老太家那方小小的天地了。
往日里,她总爱端着个木盆,理直气壮地穿过陈孝斌打理的小径,将五颜六色的衣物晾晒在李老太生前最爱的那棵老紫藤架下。
那时的她,嗓门洪亮,脚步生风,一边晾衣服,一边还不忘对陈孝斌侍弄花草的手法指点一二,或是抱怨几句自家阳台上阳光不足。
可那夜之后,一切都变了。
那夜,月色朦胧,吴大妈起夜,恍惚间瞥见李老太家后花园里有个黑影晃动,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。
她本就是个胆小又爱热闹的性子,当时吓得魂飞魄散,却又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与一丝莫名的兴奋,悄悄凑到院墙边,眯着老花眼使劲瞧。
那黑影似乎在翻找什么,动作鬼祟,还不时出低沉的、类似抽泣的声音。
莫不是上次的“贼”
吧!
吴大妈越看越怕,越怕越觉得那黑影的轮廓有些眼熟,又有些说不出的诡异。
她不敢声张,哆哆嗦嗦地回了屋,用被子蒙住头,一夜无眠。
第二天一早,吴大妈便像是祥林嫂般,把昨夜的“奇遇”
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半个胡同。
什么“李老太家花园又进贼了”
,什么“那贼鬼鬼祟祟,不像偷东西,倒像在哭丧”
,更有甚者,被她渲染成了“李老太的冤魂回来了”
。
一时间,原本平静的小巷里议论纷纷,人心惶惶。
陈孝斌是被嘈杂声惊醒的。
他年龄大了,睡眠本就浅。
披衣起床,推开窗,便看到吴大妈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老街坊比划着。
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,随即又舒展开来,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平和的神色。
他知道李老太一生清贫,家中并无值钱之物。
至于那黑影……
陈孝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,或许,是某个与李老太有旧情的人,在夜里悄悄来凭吊吧。
他想起李老太生前偶尔流露的落寞眼神,想起她那只从未送出的、绣了一半的荷包。
陈孝斌没有去凑那个热闹,午饭后,只是像往常一样,默默地搬了旧藤椅来到花园中晒太阳。
一切如常,花草依旧,只是石桌上,似乎多了一小束带着露珠的野菊花——那是李老太生前最喜欢的花,朴素,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。
陈孝斌弯腰拾起那束菊花,花瓣上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泪痕。
他叹了口气,将花放在了石桌上。
他没有对任何人解释,也没有去质问吴大妈。
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。
他只是像往常一样,拿起扫帚,开始清扫庭院里的落叶,拿起水壶,开始浇灌那些渴了一夜的花草。
他的动作很慢,很稳,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对这片土地和故人的温情。
街坊们见陈孝斌如此镇定自若,又在李老太家花园里没现任何“失窃”
或“闹鬼”
的痕迹,渐渐的,议论声也小了下去。
只有吴大妈,自那以后,每次路过李老太家门口,都像是老鼠见了猫,远远地就绕着走,更别提去花园晾衣服了。
她心里那个疙瘩,怕是再也解不开了。
至那以后,陈孝斌倒意外地落得了一份难得的清静。
没有了吴大妈的说三道四和衣物的遮挡,阳光可以毫无保留地洒遍花园的每一个角落,花儿们也似乎因此而更加舒展了腰肢。
陈孝斌,年轻时是县城响当当的推拿圣手。
他的一双手,不仅能精准地找到人身上任何一个酸痛点,通过轻重缓急的推拿手法,化解病痛于无形。
更能妙手回春,让许多被大医院判了“死刑”
的老毛病,在他手下奇迹般地好转。
据说,当年有位大人物,被顽疾困扰多年,寻访名医无数,最终是陈孝斌用一套独创的“太极指压法”
,为其解除了痛苦。
一时间,陈家门槛被踏破,求医者络绎不绝。
然而,陈孝斌为人淡泊名利,中年之后,便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