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寒料峭,残冬的余威仍在清晨肆虐。
夜色如同巨大的墨砚,将天地晕染得一片深沉,唯有几颗残星在遥远的天际,稀疏地眨着疲惫的眼。
东方的启明星尚未完全隐去,鸡鸣声便已此起彼伏,穿透了沉睡的县城,唤醒了新一天的劳碌。
陈家的院落里,早已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煤油灯,如同茫茫黑夜中的一座小小灯塔。
陈晓宏正和妻子许书珍一起,借着微弱的灯光,将前一天下午顶着寒风从地里挖出来的新鲜蔬菜——碧绿的菠菜、脆嫩的莴笋、还有带着泥土芬芳的萝卜,小心翼翼地装上那辆吱呀作响的旧板车。
“晓宏,你慢着点,别把菜叶子碰坏了,卖相不好,价钱就上不去。”
许书珍一边麻利地用稻草捆扎着菠菜,一边不放心地叮嘱丈夫。
她的声音带着清晨的微哑,却透着一股坚韧。
陈晓宏“嗯”
了一声,黝黑的脸上映着灯光,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,那是用力和早起的缘故。
“知道了,你也抓紧,听说今儿个淮南那边有集市,去晚了怕是占不到好位置。”
他直起腰,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,哈了口热气,白色的雾气在灯光下迅消散。
“都捆好了,你再看看,够不够一车?”
书珍拍了拍手,打量着堆得像小山似的板车。
“差不多了,这些菜水灵,到市里指定能卖个好价钱。
等卖了钱,给娘扯块布做件新棉袄,她那件太旧了。
再给小文买点糖吃。”
陈晓宏憧憬着,语气里带着对生活的期盼。
许书珍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:“好,都听你的。
那我们赶紧走吧,路还远着呢。”
夫妻俩合力,将沉重的板车推出院门。
吱呀——嘎啦——板车的轮子碾过寂静的村道,出单调而又充满生机的声响,渐渐消失在县城的薄雾中。
就在陈晓宏夫妇踏着晨露远去的时候,陈家的另一间屋子里,英子也已经起身了。
作为这个家的主心骨,母亲和奶奶的双重身份,让她习惯了最早醒来,承担起里里外外所有的家务。
窗外,风依旧呼呼地刮着,像野兽在远方低吼,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。
英子披了件掉了色的旧棉袄,走到院子里,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她端起墙角那只沉甸甸的大木盆,里面是一家人换下的脏衣服,朝着屋后的压水井走去。
压水井孤零零地立在寒风中,井壁上还挂着未融化的白霜。
英子将木盆放在井边,伸手握住冰凉的压杆。
“嘿——哟——”
她用力向下压去,吱嘎吱嘎的声音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一下,两下……冰凉的井水终于“汩汩”
地涌了出来,带着地下水特有的暖气。
“这天儿,水可真凉啊。”
英子小声嘀咕着,将手伸进水里,井底的水却有一点暖,但暖不到一小会,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,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,却依旧咬着牙,搓洗着衣服。
肥皂泡在冰冷的水中泛起,很快又被寒风吹散。
她的手很快就冻得通红,像红萝卜一样,但她仿佛感觉不到似的,只是埋头搓洗、捶打,动作熟练而有力。
洗完满满一大盆衣服,晾在院子里的绳子上,像一面面五颜六色的旗帜在寒风中飘扬。
英子直起身,捶了捶有些酸的腰,看着这些晾晒的衣物,心里却很踏实。
这是生活的印记,是家的味道。
回到低矮的厨屋里,英子先是熟练地往灶膛里添了几根干柴,“噼啪”
一声,火苗舔舐着黝黑的锅底,跳跃的火光立刻驱散了厨屋的寒意,也映红了英子布满皱纹却依旧慈爱的脸庞。
她往锅里添满水,盖上锅盖,等水烧开。
很快,锅里的水便“咕嘟咕嘟”
地沸腾起来,白色的蒸汽从锅盖缝隙里争先恐后地冒出来,氤氲了整个厨屋。
英子拿起大铁勺,将滚烫的开水倒铁舀进一个个暖水瓶里,直到把所有的水瓶都灌满,厨房里充满了水汽和暖意。
接下来,是做早饭。
她舀出几碗玉米面粉,倒进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