厚重的红砖围墙,墙缝里还顽强地残留着一点未化的残雪,在晨光下闪着微弱的冷光。
他对着电话笑了,声音也柔和下来:“日子张队帮着查过黄历了,下周三,晴天,宜动土、修造,是个好日子。
这些你都不用操心,把爸的厚褥子多拿出来晒晒,去去潮气。
新屋的炕,我让工人盘得比老屋的大一圈,够爸翻身,也宽敞些。”
他没提自己为了查这个“宜动土”
的日子,翻了多少遍手机上的黄历app,也没提张建军笑话他“搞工程的还信这个”
时,他略显尴尬却坚持的神情——有些事,关乎家人,宁可信其有。
他更没告诉李秀云,脚下这118平方米的清晰轮廓,背后是他用自行车轮子一圈圈碾出来的。
为了这张批文,他整整跑了六趟街道办!
第一次,材料齐全地递上去,被告知缺了至关重要的“四邻协议”
,证明这块地界没有争议;第二次,补了协议,又说需要补充父亲在省中医大附属医院最新的、盖着鲜红印章的诊断证明原件,证明其行动不便确需宅基地便利;第三次,落户承诺书的格式被指出有细微偏差,几个关键表述需要重写;第四次,地块的卫星定位坐标图需要重新校准打印……每一次往返,都是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,在冬日凛冽的寒风里蹬上一个多小时。
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、手上,冻得关节僵,耳朵生疼。
蹬到街道办时,后背的汗是冷的,脸却是木的。
但他一次也没想过放弃,甚至连抱怨的念头都很少。
这感觉,就像陪着父亲在医院做枯燥痛苦的复健:每天练习抬腿,一次只能抬起几厘米;练习抓握,一个塑料球要捏上几十次才能勉强握住。
慢,慢得让人心焦,但看着父亲额头的汗珠和眼神里的坚持,罗明就明白,慢没关系,只要方向是对的,只要还在坚持,总能一点点好起来。
家里的事,从来急不得,也急不来。
这份耐心,是生活教给他的最朴素的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