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清晨,常青花园项目部的露天停车场,多了一个沉静的新成员。
一辆墨黑色的桑塔纳2ooo(俗称“普桑”
)安静地停在角落。
车身覆盖着一层工地上特有的、混合着水泥粉末和晨露的薄灰,仿佛刚从一场小型的沙尘暴中归来。
初升的阳光斜斜地打在上面,映照出车门把手上几道浅浅的、不知何时留下的划痕,车尾那枚“上海大众”
的圆形标志,银漆剥落了小半,露出底下的金属底色。
然而,这并不显得破败,反倒透着一股饱经风霜后依然沉稳可靠的劲儿,像一位褪去了浮华、只余筋骨的老兵。
罗明站在车旁,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而光滑的车窗玻璃,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恍惚。
昨天下午,张波的司机小王把那串车钥匙塞进他手里时,话语简单直接:“罗总,张总批的。
华建集团统一划拨给项目部的公务车,手续都办齐了,以后跑工地、去总部、联系供应商都方便些。”
小王顿了顿,补充道,“车是93年出厂的,省三建退下来的公务车,里程不到三万,动机保养得不错,跟新机子差不多。”
此刻,看着这辆沾着工地尘土的“老兵”
,罗明心头那股不真实感仍未完全散去。
“嚯!
罗总!
这真是鸟枪换炮,一步登天了啊!”
李志远提着着磨得锃亮的瓦刀路过,一眼就瞅见了这辆崭新的(相对而言)座驾,眼睛瞬间直了,绕着车啧啧有声,“以前风里雨里蹬着那辆大二八,现在往这铁壳子里一坐,嘿!
这才是堂堂常青花园项目经理该有的派头!
气派!”
罗明没好气地虚踹了他一脚,力道不大,带着熟稔的警告:“少在这儿给我戴高帽。
车是项目部的财产,不是我罗明私人的!
以后跑材料送检、去总部送报告、紧急联系供应商,能省点时间少点折腾罢了。”
他拉开车门,一股混合着陈旧皮革、淡淡烟草味和一丝机油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。
座椅是硬邦邦的黑色人造革,边缘处已有明显的磨损痕迹,露出了内里的填充物。
仪表盘是朴素的机械指针式,里程数清晰地停在公里。
“不错不错!”
李志文也凑了过来,屈指在引擎盖上敲了敲,出沉闷厚实的回响,“听听这动静,怠稳得像睡着的老牛,比刘强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哪儿都响的破吉普强一百倍!
上次搭他那车去建材市场,一路蹦蹦跳跳,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颠散架喽!”
罗明坐进驾驶座,调整了一下略显僵硬的座椅。
钥匙插入,轻轻一拧,动机出一阵低沉而平稳的“嗡嗡”
声,怠指针稳稳地停在8oo转左右,几乎没有一丝多余的抖动。
他挂上一档,缓缓松开离合,车轮碾过停车场坑洼不平的碎石子路面,出细密的“沙沙”
声。
这是他这辈子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驾驶轿车。
此刻握着这相对小巧的方向盘,感受着轿车特有的轻盈转向,手心竟微微有些潮湿。
“哎哟喂!
慢点慢点我的罗总!”
许金平跟在车后小跑了几步,夸张地喊着,“这可是‘官车’!
金贵着呢!
蹭掉块漆,磕出个坑,那不得心疼死!”
罗明没理会他的咋呼,稳稳地将车开到9号楼基坑旁的临时通道停下。
几十米高的塔吊驾驶室里,司机探出头,笑着朝这辆新车挥了挥手。
几个正在基坑底层绑扎钢筋的工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,好奇地打量着这辆与尘土飞扬的工地有些“格格不入”
的黑色轿车。
罗明刚熄火下车,从后备箱拿出那卷磨得亮的钢卷尺和厚重的图纸夹,就撞见了匆匆走来的赵明辉。
“罗总!
这车看着真精神!”
赵明辉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,目光在桑塔纳上扫了一圈,“这下可好了!
以后去总部开会、汇报,再不用像上次那样,抱着小山似的图纸挤那能把人挤成相片的公交车了!
上周看你满头大汗挤上去,我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