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八十吨?毛毛雨啦!”
赵老板大手一挥,豪气干云,“我这儿一天轻轻松松两百吨!
船?有!
车?管够!
罗总您把心放肚子里,误不了您的事儿!”
他的保证轻飘飘,毫无分量。
此时,张海峰已经沿着砂堆走了半圈,他的皮鞋踩在松散的砂砾上,镜片后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。
他突然停下,指着眼前混杂的砂堆,声音陡然严厉:“赵老板!
你这砂堆管理完全不合格!
粗砂、中砂、细砂,完全没有分区!
全部混堆在一起!
这怎么行?我们要的是配制c3o甚至更高标号混凝土用的中粗砂,你一铲子下去,混进大量细砂甚至粉砂,级配完全失控!
混凝土的和易性、强度、耐久性都会出大问题!
这是施工质量的根本!
不是‘看着差不多’就能糊弄过去的!”
他的质问掷地有声,带着技术权威的压迫感,更隐含着对自己推荐失误的懊恼。
赵老板被这连珠炮似的质问砸懵了,脸上那点江湖气瞬间被不耐烦取代,甚至带着乡下老板特有的固执:“哎哟喂,张经理!
您也太死板了!
都是江里捞上来的玩意儿,粗细能差多少?拌进去不都一个样嘛!
分那么清,多占地方,费那劲儿干啥……”
他显然没把技术标准当回事,觉得张海峰是在吹毛求疵。
“赵老板!
你这话简直荒谬!”
一直冷眼旁观的吴强,像终于等到了猎物的破绽,猛地提高声调,声音尖刻而充满攻击性,矛头直指张海峰,“‘差不多就行’?‘都一样用’?你懂不懂混凝土?砂石级配是命门!
粗砂多一分,混凝土干硬泵不动;细砂多一分,强度垮塌裂缝生!
你们连最基础的分区堆放都做不到,连这点质量意识都没有,简直是草菅工程!
张经理,”
他猛地转向张海峰,眼神如刀,“你前期考察供应商,难道连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致命问题都没现?还是说,你觉得这种‘差不多’的水平,配得上我们华建的工程?”
这已经不是质疑,而是近乎指控了。
林国栋的脸色瞬间阴云密布,上午恒信的粗糙管理已让他不快,下午又亲眼目睹如此低级的混乱和敷衍,而推荐人张海峰的责任更是无法推卸。
他盯着赵老板,声音不高,却像冰锥一样刺骨:“赵老板,跟华建合作,第一是规矩,第二是质量,第三是诚信!
你这‘差不多’的态度,是对工程安全最大的亵渎!
连分区堆放这种基本管理都做不到,我们不可能,也不敢跟你这样的供应商合作!
这是在玩火!”
林国栋的宣判,冰冷无情,彻底堵死了赵老板的路,也让张海峰如坠冰窟。
赵老板这才如梦初醒,红脸膛唰地变得惨白,冷汗瞬间浸透汗衫。
“林总!
林总!
我错了!
我糊涂!”
他急得语无伦次,手足无措,“我改!
我马上改!
现在就找人买油漆!
划线!
分区!
粗的、中的、细的,分得清清楚楚!
保证以后一根头丝都不混!
张经理!
吴经理!
你们帮我求求情啊!”
他慌乱地看向张海峰和吴强,但张海峰紧抿嘴唇,脸色铁青,吴强则抱臂冷笑,眼神里只有幸灾乐祸。
考察在令人窒息的尴尬和压抑中草草收场。
城市的霓虹取代了白天的烈日,将“望江楼”
映衬得金碧辉煌。
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挑高的天花板上垂落,折射出炫目的光斑,投射在铺着明黄色桌布的大圆桌上,也映照着墙上几幅色彩浓艳、笔法俗气的山水画。
包厢里弥漫着高档菜肴的香气、白酒的辛辣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。
王老板和李老板为了挽回白天的局面,下了血本,不仅点了“望江楼”
最昂贵的招牌菜,还请来了两位妆容精致、穿着入时的年轻姑娘作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