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明不再催促,重新拿起那份关于3号楼基础混凝土强度的报告,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数据上,仿佛真的沉浸其中。
但眼角的余光,如同最精密的雷达,始终锁定着对面眉头紧锁、陷入天人交战的时旭。
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墙上挂钟秒针行走的滴答声,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工地喧嚣,更衬得此地的寂静压抑。
罗明很有耐心,他需要看清这个年轻人真正的底色,是热血上涌的冲动,还是深思熟虑后的抉择?这关系到是否值得他投入信任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。
时旭的眉头越拧越紧,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,显然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。
罗明心中微微摇头,看来决心还不够坚定。
他不想再等下去,手指屈起,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,出笃笃的脆响。
“小时,”
罗明抬起头,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平静,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送客意味,“你先回吧。
我这儿还堆着不少事。”
他扬了扬手中的报告,“至于你刚才说的,去留问题,确实是关乎个人前途的大事,好好考虑清楚自己的路该怎么走。
想好了,再来找我。”
这近乎直白的逐客令,让时旭猛地惊醒。
他脸上瞬间涨红,带着巨大的尴尬和失落,慌忙站起身:“是……是,罗总!
那……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退出了办公室,轻轻带上了门。
门外走廊上,时旭靠在冰凉的墙壁上,长长吁了一口气,懊恼地抓了抓后脑勺。
怎么回事?不是说这位罗副总背景深厚,是张波总的心腹吗?怎么感觉油盐不进?自己鼓起勇气表忠心,却换来一顿软钉子?难道判断错了?他心里七上八下,一时间茫然无措。
“小时?怎么了这是?魂不守舍的?”
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。
项目实验室主任谷松腋下夹着个文件夹,正好路过,看到时旭这副模样,好奇地问道,“是罗总没批你的调动申请?”
谷松显然也默认了现在项目部人人自危、寻求出路的大环境。
“谷主任好!”
时旭吓了一跳,连忙站直身体,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,“没……没申请呢。
我……我先去忙了!”
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匆匆丢下一句,几乎是落荒而逃,生怕被谷松看出更多端倪。
谷松看着时旭仓惶离去的背影,撇了撇嘴,摇了摇头,低声嘟囔了一句:“年轻人,沉不住气。”
随即,他收敛表情,抬手敲响了罗明办公室的门。
“进来。”
罗明的声音传出。
谷松推门而入,脸上已经堆起了恰到好处的、带着几分熟稔和恭敬的笑容:“罗总,忙着呢?”
“老谷?”
罗明抬起头,看到是实验室主任谷松,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意,“怎么还亲自跑一趟?打个电话或者让小刘送过来不就行了?”
他注意到谷松腋下的文件夹。
“嗐,这不是9号楼的工长孟磊嘛!”
谷松走到办公桌前,并未立刻坐下,而是站着诉苦道,“那小子,跟催命似的!
一天跑我实验室八百趟,就盯着那份基础混凝土的抽检报告。
说他们急着要拆模做回填,工期卡着呢!
我这刚把数据复核完,报告打出来,就赶紧给您送来了,不然那小子能把我实验室的门板给拍穿了!”
他一边说,一边将文件夹恭敬地放在罗明面前。
罗明点点头,表示理解工地的紧迫性。
他打开文件夹,快翻到报告结论页。
目光扫过那些打印出来的数据和最终的“合格”
结论,并没有像对待时旭带来的那份报告那样深入细看。
毕竟,谷松是干了多年的实验室主任,经验丰富,又是肖荣提拔的人(虽然可能不算核心),在这种敏感时期,按理说不会出纰漏自找麻烦。
“行,我看看。”
罗明拿起笔,刷刷刷地在报告审批栏签上自己的名字,动作流畅。
签完字,他合上文件夹,作势要递给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