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罗明揉了揉眉心,没有立刻回答妻子的问题,而是先走到桌边,端起许金平没喝完的那杯冷茶,仰头灌了一大口,仿佛要冲掉喉咙里的干涩和烦闷。
他放下杯子,声音带着点沙哑,却异常清晰:
“还能说什么?说许凯那混账东西!”
他看向李秀云,“你上次不是跟我说,让许凯和娟娟自己决定跟不跟我们去三镇吗?现在倒好,许凯人影都摸不着!
娟娟大着肚子,他倒逍遥自在去了!”
他语气里的怒其不争和对妹妹的心疼交织在一起。
他话锋一转,回到紧迫的行程上:“我明天必须走,先去三镇。
那边工地开年一堆事,得先过去把住的地方收拾出来,安顿好。”
他目光扫过母亲苗凤和两个妹妹,声音放沉了些,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,“再过几天,等我把那边安顿得差不多了,就得找车,把爸也接过去治疗。”
“治疗?”
一直低着头护着肚子的罗娟猛地抬起头,苍白的脸上瞬间有了光彩,连同旁边的罗芳也惊喜地睁大了眼睛,“大哥,爸……爸的腿能治了?”
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,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希冀。
罗明看着妹妹们眼中燃起的希望,沉重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些,他点了点头,语气肯定却也带着医生特有的谨慎:“嗯,找了省城的大夫看过片子,说有希望,有一定的几率能重新站起来。
虽然过程会很难,但总归是个机会,不能放弃。”
他强调了“一定几率”
和“很难”
,既是陈述事实,也是给家人打预防针,避免期望过高。
喜悦的情绪在罗娟和罗芳脸上短暂绽放,但罗明接下来的话又让气氛严肃起来。
“但是,”
他看向妻子李秀云,“罗亮得跟我去工地干活,家里这边,就只剩下你们几个女人和老人了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母亲、两个妹妹和妻子,最终落在李秀云身上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,“我不放心。
周双喜那一家子……”
他没有把话说完,但那未竟之意里的警惕和担忧,让屋里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。
罗芳立刻接话,印证了大哥的担忧:“大哥是担心周双喜和周定业他们吗?前天剑雄上山给爷爷挂坟,特意留意了,确实没看到他们一家子的影儿。
好像年前就不知道去哪了。”
“没看见不等于没事。”
罗明的语气斩钉截铁,“那家人什么德行,你们不是不知道。
不能掉以轻心!
就这样决定了,不改了!”
他直接拍板,“秀云,你带着孩子,跟妈、娟娟她们一起,到时候坐包车去三镇。
一家人在一起,我才安心。”
他转向二妹罗芳,从腰间一大串钥匙里解下一把黄铜的老式钥匙,递了过去:“芳芳,家里的钥匙留给你一把。
你和剑雄有空的时候,就过来看看,打扫打扫,通通风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住几天也行,帮我们看着点家。”
交代完这些琐碎却重要的家事,罗明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低垂着头的罗娟身上,又扫过李秀云和罗芳,眼神变得异常深邃,带着一种沉重的托付和未尽之言:
“刚才在里头,我可是给了你们金平姑爷好大的压力。”
他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敲在每个人的心上,“该说的狠话,该点的要害,我都点透了。
剩下的路,怎么走,就看你们自己了。”
他的目光尤其在罗娟身上停留了片刻,带着一种兄长特有的严厉和心疼:“特别是你,娟娟!”
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,“脑袋给我清醒点!
你自己的日子,终究得你自己去过!
许凯是人是鬼,你得看清楚,想明白!
别糊涂!”
他缓和了一下语气,看向李秀云和罗芳:“不懂的,拿不定主意的,多问问你们大嫂,问问二姐。
她们都是过来人,比你明白事。”
这话既是给罗娟指路,也是对李秀云和罗芳的一种无形授权和嘱托——照顾好、提点好这个心思单纯又处境艰难的妹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