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舅舅,或者我二叔二婶这个姥爷姥姥,才能代表霞霞,替孩子出头,去争一争。”
“法律”
和“责任”
这两个沉甸甸的词,像两记重锤,狠狠砸在王龙心上。
他一个普通工人,对这些法律条文根本不懂,也从未深想过。
此刻被罗明赤裸裸地揭开,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,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。
原来,这包袱不是他想甩就能甩掉的?无论他愿不愿意,只要他和霞霞活着,涛涛的事,就永远和他们绑在一起?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慌,比单纯的抚养压力更让他心惊肉跳。
“大哥,”
王龙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,“你不知道我家的难处……我家那边,亲戚朋友,到现在都不知道霞霞之前……还有个儿子。
这要是把涛涛带回去……”
他脸上血色褪尽,浮现出一种巨大的恐惧和难堪,仿佛已经看到了老家亲戚们指指点点、窃窃私语的场景,“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啊!
霞霞她……她怎么受得了?以后孩子怎么抬头?”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
罗明立刻打断他,眉头紧锁,语气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否定,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。
前世王龙把郭涛带回家的结局并不美妙,那些流言蜚语和现实的窘迫,最终成了压垮霞霞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他绝不能重蹈覆辙。
“谁让你把涛涛带回你们老家去了?”
王龙猛地愣住,被罗明这断然的否定弄得有些懵:“那……大哥的意思是?”
罗明看着他困惑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眼神,终于抛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方案,语气清晰而坚定:
“让你二叔二婶他们带!”
王龙的眼睛倏地睁大了,似乎没反应过来。
罗明强调道:“孩子接回来,抚养权以你们的名义要过来!
这是你们作为父母必须行使的权利,也是堵住郭家嘴、断了他们念想的根本!
然后,孩子就放在洋河,交给你二叔二婶抚养!
你和霞霞,每年出点生活费!”
他盯着王龙,加重了语气,“王龙,听清楚,这钱,是你们应尽的抚养义务!
逃不掉的!
别忘了,霞霞还有罗梅、罗红两个没出嫁的妹妹呢!
二叔二婶老了,没个儿子依靠,以后养老送终、看病吃药,哪样不要钱?你们做大姐大姐夫的,现在不帮衬着点,以后两个老人真被折腾得山穷水尽,霞霞能安心?你能看着不管?现在出点钱,既是养涛涛,也是替霞霞,替你们自己,提前分担二叔二婶养老的压力!
这钱,花得值!”
“没那个意思!”
王龙几乎是脱口而出,脸上闪过一丝被误解的急切,“出钱……出钱无所谓!
只要能解决……只要霞霞能好起来……”
钱的压力,比起把孩子带回老家的恐惧和未来无穷无尽的法律责任,似乎瞬间变得可以承受了。
他只是本能地不想被看成不孝或吝啬。
罗明点点头,脸上的线条终于柔和了一些。
他知道,王龙心里那根最紧绷的弦,松动了。
“那就这么定了。”
罗明一锤定音,语气不容置疑,“孩子的抚养权,你们出面,以父母的名义,从郭家手里要过来!
这是关键!
然后,孩子就留在洋河,交给你二叔二婶来养。
你们每年按时寄生活费回来。”
他看着王龙,眼神带着一种过来人的通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,“以后,你们愿意回来看看孩子,就看看。
心里对这娃有份情义,有份期望,就对他好点。
若是实在亲近不起来,觉得膈应,那也无妨,尽到法定的抚养义务,把他平平安安养到十八岁,成人自立,也就仁至义尽了。
没人能指责你们什么。”
风,似乎小了些。
车站广播又在重复着某个车次的信息。
王龙呆呆地站在原地,手里那根烟早已燃尽,长长的烟灰挂在指尖,他却浑然不觉。
罗明的话,像一阵强风,吹散了他心头盘踞多日的、厚重得令人窒息的绝望阴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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