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白剑气带来的冰冷与空洞尚未被死亡完全接纳,意识沉入的黑暗也非最终的归宿。
未恙感觉自己被撕裂了,又仿佛被压缩成一个灼热的点。那点核心不是别的,正是胸腔处、灵魂深处,被那一声“没有”斩出的、淋漓不止的恨意。这恨意是如此磅礴、如此滚烫,几乎要将他正在消散的魂魄也一并焚成灰烬,却又诡异地成为了维系他最后一点“存在”的锚。
就在魂魄将散未散、恨火燃至最烈的刹那——
右手中指处,那枚看似平平无奇的玄铁戒指,“情”,骤然发出了无声的尖啸!并非声音,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魂灵的、冰冷刺骨的悸动与牵引。戒指不再是死物,它仿佛成了一个连通无尽幽冥的漩涡入口,一股远比魔气更精纯、更古老、也更阴寒死寂的力量——最本源的幽冥鬼气,顺着那滔天恨意打开的裂缝,汹涌灌入未恙濒临溃散的魂魄!
与此同时,封印彻底破碎。
不是零散的画面,而是完整的、浩如烟海的记忆洪流,携着前两世累积的、几乎凝成实质的痛苦、绝望与不甘,轰然冲垮了今生的屏障,与他此刻的恨意彻底融合!
第一世:他是资质平庸却足够努力装疯卖傻的容穆,最终却在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中被诬陷与魔族勾结,百口莫辩。师尊虽未亲手杀他,却在众人压力下,默认了对他的审判。他被废去修为,打入幽冥裂缝,受尽折磨,最终在无尽怨愤与对师尊那一丝“为何不信我”的绝望质问中,魂体自我溃散。是“情”捕捉到他魂飞魄散前最后的执念,以魂契强行聚拢残魂,送入轮回。
第二世:他带着模糊的前世怨念重生,性格偏激,早早暗中修魔,发誓不再将命运寄托于他人。然而执念过深,终因一场冲突彻底暴露。那一世,他也是在类似的众目睽睽下被逼上绝路,不同的是,他疯狂质问师尊是否从未信过他,得到的依旧是冰冷的沉默与最终处决的宣判。魂归幽冥后,他凭借前世记忆和“情”的辅助,以鬼修之身挣扎求生,一度获得强大力量,甚至被称为“玫王”,但内心的空洞与对师尊扭曲的执念始终无法填补。最终,在又一次因执念而导致的惨败与绝望中,他厌倦了这无尽的痛苦轮回,选择了自我了断,主动震散鬼体。是“情”再次于最后一刻锁住他核心的魂印,将他拖入第三次重生。
每一次,“情”都以他死亡瞬间最强烈的情绪第一世是不甘与冤屈,第二世是怨恨与绝望,这一世是……被彻底否定的毁灭性恨意为引,激活那古老的、连未恙自己都未曾完全理解的共生魂契,强行逆转生死法则,为他争取一次“重来”的机会。但每一次重生,相关的记忆都会被魂契力量封印或模糊,只留下梦魇般的碎片和潜意识里的倾向,直到在类似的关键时刻,被强烈的负面情绪再次冲开。
原来……这才是真相。他不是简单的重生,而是在“情”的诅咒或者说庇护下,进行的一场西西弗斯式的、痛苦的轮回。每一次的终点都是死亡,然后成鬼,然后在鬼道中或因外力、或因内心崩溃而再次“死去”,再被“情”拉回来,开始下一场无望的追逐与伤害。
而现在,第三世的终点到了。谢墨微亲手赐予的死亡,以及那句彻底斩断一切的“没有”,带来的恨意远超以往任何一次。
汹涌的幽冥鬼气在“情”的引导下,疯狂重塑着未恙的魂魄,不是修复,而是转化。将他生人的魂质,向着更适合容纳恨意与幽冥之力的“鬼”的方向改造。这个过程伴随着撕裂重组般的剧痛,但比起灵魂深处那焚烧一切的恨,这痛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“够了……” 在魂魄转化趋于稳定、意识重新凝聚的瞬间,未恙于灵魂深处发出了低吼。不是对“情”,而是对这仿佛无止境的轮回本身。
这一次,他不想再重生了。
不想再从一个懵懂或带着模糊怨恨的孩童开始,慢慢长大,再次遇见谢墨微,再次经历从期望到绝望的循环。那太可笑了,也太可悲了。尤其是,在清晰地回忆起前两世种种,尤其是今生弑魔台上那冰冷绝情的一幕后,任何形式的“重新开始”都让他感到恶心与暴怒。
他要留着这份恨!留着这完整的、三世叠加的记忆!他要以这清醒的、充满恨意的鬼魂之身,活下去!变强!然后……
契约感应……主人抗拒……新生……
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