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阳城的暮色来得悄无声息,夕阳的余晖为青砖黛瓦镀上一层暖金,却驱不散王家小院里弥漫的凝重。王长贵背着手在堂屋踱来踱去,眉头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,烟杆在手中攥得发白,烟丝早已燃尽,火星烫到指尖才惊觉,猛地甩手将烟杆掷在地上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“爹,您别急。”王婉儿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递上前,声音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依旧沉稳,“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,您别伤了身子。”她身着一袭素色襦裙,鬓边的玉簪斜斜插着,清丽的容颜上不见往日的明媚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忧虑,但眼底深处,却藏着一丝不容动摇的坚定。王长贵接过茶杯,却并未饮下,只是重重叹了口气,将茶杯搁在八仙桌上,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。“法子?能有什么法子!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无尽的焦灼,“张大户刚才带着人上门,说我们欠他的五百两银子,三日内必须还清,否则……否则就拿你抵债,让你嫁给他那瘸腿的侄子!”说到最后,王长贵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。他本是咸阳城小有名气的富商,却因一场莫名的大火家道中落,如今只能靠着变卖祖产勉强维持生计。前些日子为了周转,确实向张大户借了五百两银子,可他万万没想到,这笔债务竟会变成逼婚的筹码。“张大户素来与我们无冤无仇,今日为何如此咄咄逼人?”侍女青禾站在王婉儿身后,愤愤不平地说道,“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!”王长贵颓然坐下,双手插进花白的头发里,语气沉重:“还能是谁?定然是那日在朱雀大街上看中婉儿的李越!张大户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,李越乃是御史大夫的嫡子,他自然是唯命是从。”王婉儿的心猛地一沉。那日逛街时,她便察觉到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只是当时并未在意,如今想来,定是那个纨绔子弟李越。她虽不知李越的具体身份,但也知晓御史大夫乃是朝中重臣,权势滔天,王家根本无力抗衡。“爹,这婚,我不能嫁。”王婉儿抬起头,目光坚定地看着王长贵,“那日绣球招亲,易先生接住了绣球,许下了娶我的承诺。他是救我性命、治愈我疤痕的恩人,更是有大能耐的高人。若是我们背弃承诺,将我另许他人,不仅是失了信义,更是薄了易先生的面子,得罪了这样的高人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想起易枫,王婉儿的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。那日易枫现身时,玄袍胜雪,气度不凡,仅凭一己之力便治愈了她脸上多年的疤痕,这般手段,绝非寻常人所能拥有。她虽不知易枫的真实身份和修为深浅,但她坚信,这样的高人,定是恩怨分明,若是王家背弃承诺,他即便远在天边,也定然会知晓,到那时,王家面临的,恐怕便是灭顶之灾。王长贵抬起头,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,眼中闪过一丝动容。他又何尝不知背弃承诺的后果?易枫那般高人,能轻易治愈毁容的面容,自然也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。只是,李越的权势也并非王家能够抗衡的。“婉儿,爹知道你说得对。”王长贵语气沉重,“可李越权势滔天,我们若是拒绝,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。张大户说了,三日内若是不答应,他便会带着人来强抢,到时候,我们父女俩怕是连性命都难保。”“爹,即便如此,我也不能嫁。”王婉儿语气决绝,“易先生救了我的命,给了我重生的机会,我不能做忘恩负义之人。更何况,易先生许下了‘护我周全’的承诺,我相信他定然不会食言。或许,他只是暂时有事耽搁了,等他回来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她心中虽也有不安,不知易枫何时才能归来,但比起背弃承诺,她更愿意选择相信易枫。那份在绝望中给予她温暖与希望的承诺,是她如今唯一的精神支柱。“好!好一个有骨气的女儿!”王长贵看着女儿坚定的模样,心中的犹豫渐渐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决绝,“爹没白养你!不就是一个李越吗?我们王家虽然家道中落,但也绝非贪生怕死、背信弃义之辈!这婚,我们不嫁!他若是敢来强抢,爹便豁出这条老命,也绝不会让他得逞!”王长贵猛地站起身,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。他虽是一介商人,却也有着文人般的骨气,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。王婉儿看着父亲坚定的模样,心中一阵暖流涌动,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,轻声道:“爹,谢谢您。无论将来发生什么,女儿都会陪着您。”青禾也连忙说道:“老爷,小姐,你们放心,我也会陪着你们,一起对抗那些恶人!”夜色渐深,王家小院里的灯光虽微弱,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坚定。他们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狂风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