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车驶离寒山别院,将那片浸染了血与火的江南烟雨远远抛在身后。车轮碾过泥泞的官道,发出单调而沉闷的辘辘声响,混杂着马蹄踏破水洼的嗒嗒声,成为这漫长旅途中唯一的伴奏。天色始终阴沉,铅灰色的云层低垂,仿佛随时会再次降下瓢泼大雨,空气中弥漫着湿土和草木的腥气,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。
凌烬靠在颠簸的车厢壁上,双目微阖,眉头因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而紧锁。胡大夫准备的汤药虽有镇痛安神之效,但马车每一次颠簸,都如同有钝刀在刮擦他未愈的筋骨,尤其是胸口那道最深的剑伤,火辣辣地疼。更糟糕的是体内那团阳火,经过昨夜强行催动,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,在经脉中左冲右突,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,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,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,又被他不动声色地擦去。他必须全力运转那粗浅的导气法门,才能勉强将其约束在丹田附近,避免彻底失控。这使得他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一种半昏半醒的对抗状态中,无暇也无力与同车的胡大夫和挽月交谈。
周云羲独自乘坐前面一辆马车。车厢内,她摘下了帷帽,露出一张略显疲惫但依旧沉静的容颜。她没有像凌烬那样运功疗伤,只是静静地坐着,目光透过微微晃动的车窗帘隙,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、略显荒凉的景致。离开经营多年的舒适区,踏入未知的险途,说心中毫无波澜是假的。但她更清楚,留在别院才是坐以待毙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枚触手温润的“玄阳佩”,冰凉的玉佩似乎能让她纷杂的心绪稍稍平静。她需要思考接下来的路线,如何避开可能的眼线,以及……到了江北之后,该如何着手寻找那些可能存在的线索。那个名叫凌烬的少年,他身上纠缠的秘密,或许正是解开她自身困境的关键一环。只是,与这样一把危险的双刃剑同行,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。
旅途沉默而压抑。除了必要的停车歇息、饮马、让凌烬服用药汤外,车队几乎不作停留。护卫们轮流驾车,神情警惕,时刻留意着道路两旁的动静。胡大夫则抓紧一切停车的时间,为凌烬检查伤势,换药施针。老人的脸色始终凝重,凌烬内息的紊乱程度远超他的预期,那至阳之力霸道无比,寻常药物难以疏导,只能勉强维持不再恶化。
如此行了两日,地势逐渐变得开阔,官道旁的稻田变成了起伏的丘陵和茂密的树林,人烟愈发稀少。天空终于放晴,炽热的阳光取代了阴雨,炙烤着大地,蒸腾起滚滚热浪,与江南的湿润温婉截然不同。车厢内变得闷热难当。
这日午后,车队行至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路段,两侧是茂密的灌木丛和高大的乔木。凌烬正被体内的灼热和车厢的闷热折磨得心烦意躁,忽然,他一直微闭的双目猛地睁开,眼中闪过一丝厉色!几乎在同一时间,前面马车也传来了护卫示警的低沉呼哨!
“吁——!”车夫猛地勒紧缰绳,马车骤然减速停下。
“怎么回事?”胡大夫紧张地问道。
凌烬没有回答,强忍着不适,一把抓过身边的断剑“流火”,轻轻挑开车窗帘一角,向外望去。只见前方道路中央,歪歪斜斜地站着七八个手持钢刀、棍棒的汉子,一个个衣衫褴褛,面带菜色,眼神却凶狠贪婪,拦住了去路。看模样,像是落草为寇的流民或溃兵。
“呔!此山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!要想从此过,留下买路财!”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的疤脸汉子,挥舞着一把缺口的大砍刀,瓮声瓮气地吼道,目光却不断瞟向两辆看起来颇为“殷实”的马车。
护卫首领策马来到车队前,沉声道:“诸位好汉,我等是过路的行商,盘缠有限,还请行个方便,这些银钱拿去吃酒,如何?”他不想节外生枝,抛过去一小袋碎银。
那疤脸汉子接过钱袋掂了掂,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,狞笑道:“就这么点?打发叫花子呢!看你们这马车,不像没油水的!车里是什么人?都给老子滚下来!不然别怪爷爷们刀下无情!” 他身后的匪徒们也纷纷鼓噪起来,挥舞着兵器逼近。
凌烬在车内看得分明,这些乌合之众武功稀疏平常,但胜在人多且亡命。若在平时,他一人一剑就能轻松打发。但此刻……他感受了一下体内依旧躁动不安的气息和隐隐作痛的伤口,眉头紧锁。强行出手,伤势必然加重。
这时,前面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素手掀开,周云羲清冷的声音传出,不带丝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