获救的狂喜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很快便被更深的疲惫与刺骨的现实所淹没。林枫带来的百人精锐骑兵队,如同一道坚实的壁垒,将沈清漪三人从绝望的深渊暂时托起,却也无情地提醒着他们,脚下并非坦途,而是依旧危机四伏的雪原。
热气腾腾的肉汤和粗糙却实在的面饼下肚,驱散了部分寒意与饥饿,但透支的体力和沉重的伤势却非片刻能够恢复。沈清漪强撑着精神,由随军医官处理了身上几处较深的冻伤和擦伤,又服下了提气固元的丹药,苍白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丝血色,但眉眼间的倦色与体内经脉的隐痛,却如同附骨之疽,难以根除。她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阿尔丹身上。小女孩被喂了些温水与流食后,依旧昏睡不醒,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铺了厚厚毛皮的简易担架里,被两名健妇小心翼翼地抬着,脸色苍白得令人心碎。胡军医仔细诊脉后,面色凝重,只言“寒气侵髓,心神耗损过度,需静养调理,非一日之功”,更让沈清漪心如刀绞。
而赵擎的状况,则更为棘手,也更为……令人不安。他拒绝了医官的详细检查,只让林枫找来一套干净的将领常服换上,遮掩住破损的衣衫与可能存在的可怖伤痕。他依旧沉默寡言,大部分时间闭目盘坐在一匹特意选出的、最温顺的战马上,由亲兵牵着缰绳。表面看去,他似乎只是极度疲惫虚弱,脸色苍白,气息微弱。但沈清漪与他并肩而行,却能清晰地感受到,他周身三尺之内,空气都隐隐扭曲,一种极其隐晦、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,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,被他以强大的意志力死死压制着。他的体温极不稳定,时而触手冰凉,时而又散发出灼人的热浪。偶尔,在他闭目调息的瞬间,沈清漪似乎能看到他眉心处有极淡的金红与冰蓝光芒交替闪烁,转瞬即逝,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威严与……诡异。林枫及一众久经沙场的悍卒,虽不敢直视,却本能地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恐惧,仿佛靠近的不是一位重伤的统帅,而是一头暂时收敛了爪牙的洪荒凶兽。
队伍重新启程,向着南方疾行。有了战马代步和精锐护卫,速度远非之前三人蹒跚跋涉可比。铁蹄踏碎冰雪,甲胄铿锵,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,总算有了几分王师的气象。然而,气氛却并未轻松多少。林枫亲自率二十骑在前开路,斥候放出十里,警惕地扫视着茫茫雪原,防备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——无论是溃散的拜火教徒、雪山神殿的余孽,还是趁乱劫掠的匪帮。其余骑兵则将沈清漪三人的马车(临时用运粮车改造)紧紧护在中心,刀出鞘,箭上弦,如临大敌。
马车上,沈清漪与赵擎相对无言。阿尔丹躺在中间,盖着厚厚的皮裘,呼吸微弱。车轮碾过冻土的颠簸声,成了唯一的伴奏。
“京城……如今究竟是何光景?”沈清漪打破沉默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。她需要了解外界情况,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风暴。
赵擎缓缓睁开眼,眸中深处那抹难以化开的疲惫之下,是冰封般的冷静:“林枫所言,只是表象。慕容锋、李贽之流,绝非易与之辈。伪帝虽死,但其经营多年,党羽未尽,暗桩遍布。乌维败走,拜火教根基犹在,且与西域诸国牵连甚深。至于雪山神殿……”他顿了顿,眼中寒光一闪,“月无尘生死未卜,但其势力盘根错节,绝不会轻易放弃。京城……看似光复,实则是各方势力角逐的新战场,稍有不慎,便是第二个修罗场。”
他的分析冷静得近乎残酷,却一针见血。沈清漪心中一凛,知道赵擎所言非虚。光复京城只是第一步,如何稳住局势,肃清余孽,平衡各方,才是真正的考验。而他们此刻归来,看似王者归来,实则势单力薄,赵擎重伤未愈,阿尔丹昏迷不醒,自己亦是强弩之末,所能依仗的,唯有苏定方的忠诚与北疆军的武力,以及……那虚无缥缈的“大义”名分。
“苏侯爷……能稳住局面吗?”她轻声问,这是目前最大的指望。
“苏定方是帅才,忠心耿耿,但……权谋非其所长。”赵擎语气平淡,“他能以武力压服一时,却难化解暗流。朝中那些墙头草,地方那些拥兵自重的藩镇,需要的是……手段。” 他目光深邃地看向沈清漪,意有所指。
沈清漪明白他的意思。苏定方是利剑,可破阵杀敌,但治理朝政、平衡势力,需要的是缰绳与砝码,需要的是绵里藏针的权术与魄力。这份重担,恐怕大半要落在她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