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去。
河面上依旧雾气氤氲,能见度极低,远处只有其他渔船模糊的、如同鬼影般的轮廓,以及更远处岸上隐约晃动的、仿佛搜寻的人影。
“但我这破船,载不动太沉的‘货’。”
他转过身,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商量的决断,“天亮前,你得离开。”
这是一条极其狭窄、破旧的小渔船,船舱低矮得让人无法直起身,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鱼腥味、潮湿木头的霉味、柴油味以及老人身上经年累月的汗味。
老者——他自称姓曲——给林国栋换上了一套虽然干爽、但同样破旧不堪、打满补丁、散着同样浓重鱼腥味的粗布衣裤。
然后,他默不作声地开始处理林国栋的伤口。
他从一个脏兮兮的木箱里取出一些黑乎乎、散着刺鼻草药味的膏状物,用粗糙的手指蘸取,涂抹在林国栋脚踝和手臂的伤口上。
动作谈不上温柔,甚至有些粗暴,但异常熟练和专注,仿佛在处理一条受伤的鱼。
他用的竹片削成的夹板固定林国栋的脚踝时,手法精准,显露出一种近乎本能的、源于长期水上生活应对伤病的经验。
林国栋靠在冰冷潮湿的船板上,心中波澜汹涌,无法平静。
老曲头的态度暧昧得像这河上的浓雾,救了他,给予了最基本的庇护和治疗,却明确划清了界限,不愿卷入更深的是非。
这短暂的安宁,如同狂风暴雨中偶然找到的一个漏雨的、摇摇欲坠的窝棚,随时可能被下一波巨浪掀翻。
他必须尽快判断形势,决定下一步。
周芳危在旦夕的容颜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他的心,棚户区的安危、赵建国的下落……无数纷乱的思绪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。
“老伯,”
林国栋再次开口,语气带着刻意压抑的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,“实不相瞒,我……我有一位至亲,重伤垂死,急需救治,我必须……必须尽快赶回去……”
他不敢透露周芳的姓名和棚户区的具体位置,只能含糊地表达迫切的归意。
老曲头正蹲在船头一个小泥炉旁,慢条斯理地往一个乌黑的烟锅里塞着劣质的烟丝,闻言,他吧嗒吧嗒地抽了几口,辛辣的烟雾在狭小的船舱内弥漫。
他并没有看林国栋,浑浊的眼睛望着舱外灰蒙蒙的雾气,仿佛在自言自语:“下游十里地,有个野码头,荒废有些年头了,挨着一大片望不到边的芦苇荡,平时鬼都不去。”
他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,烟雾让他的面容更加模糊,“从那儿上岸,往东,是通往县城的官道岔口;往西,是钻进老林子里的山道。”
他顿了顿,用烟杆轻轻敲了敲船帮,出沉闷的声响,“这世道,官道上……车马多,不太平啊。”
这话像是一句随口的感慨,又像是一句饱含深意的提醒。
林国栋心中猛地一动!
老曲头似乎在暗示他什么?是让他避开可能设有重重关卡、盘查严格的官道,选择更为隐蔽、人迹罕至的进山小路?难道他对追兵的布防情况有所了解?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老渔夫,其身份和背景,顿时蒙上了一层更加神秘的色彩。
就在林国栋心中惊疑不定、试图进一步试探时,船舱外,原本只有水声和风声的寂静,被一阵由远及近的、急促而有力的划水声打破!
紧接着,是一个压低了嗓音、却带着明显焦躁和命令口吻的呼喊声,穿透雾气传来:“老曲头!
老曲头!
船在不在?”
老曲头的脸色瞬间微微一变,虽然变化极其细微,但林国栋还是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警惕。
他迅而无声地将烟锅里的火星磕灭,对林国栋做了一个极其严厉、不容置疑的噤声手势,然后深吸一口气,脸上瞬间恢复了那种惯常的、带着点麻木和顺从的表情,掀开草帘走了出去。
林国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,全身肌肉绷紧,连呼吸都彻底停止,耳朵像最灵敏的雷达,捕捉着舱外的每一丝动静。
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,难道是追兵搜过来了?
“啥事啊?这么大动静?”
老曲头的声音传来,带着一种被打扰的不耐烦,却又恰到好处地混着一丝底层百姓见到“官家人”
时惯有的怯懦。
“少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