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埃暂时掩埋。
赵建国怀揣着那份滚烫的、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甚至改变许多人命运的证据原件,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又像一枚引信滋滋作响的炸弹,紧贴着他狂跳不止的胸口。
他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、全身都在呻吟的破旧二八自行车,像一道幽灵,穿行在灯光昏暗、行人稀稀落落的背街小巷。
他不敢走任何一条主干道,专挑那些路灯损坏、堆满垃圾和杂物、散着尿臊味的狭窄通道。
凛冽的寒风像冰冷的刀子,刮过他因紧张而渗出汗珠的额头和脸颊,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,反而觉得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,紧紧黏在皮肤上,一片冰凉。
他的心悬在嗓子眼,仿佛随时会跳出来。
每一次自行车车轮碾过路面的石子或坑洼,带来的颠簸都让他心惊胆战,生怕怀中的证据会出不该有的声响;每一个从身边阴影中突然闪出的模糊人影,哪怕只是一个晚归的醉汉或拾荒的老人,都让他感觉像是张技术员布下的、眼神阴冷的暗哨。
那位郑领导给的地址在城东一片相对幽静、戒备也必然更加森严的干部家属院附近,与他居住的城西棚户区隔着大半个城市。
他必须争分夺秒,在宵禁彻底收紧、夜间巡逻队像梳子一样梳理每一条街道之前,赶到那个希望与风险并存的接头点。
然而,越是害怕什么,就越是会遇到什么。
就在他刚刚拐过一个堆满建筑垃圾、散着恶臭的巷口时,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,突然出现了两道明晃晃的手电筒光柱,以及男人粗声粗气的交谈声和皮靴踏在石板路上的沉重脚步声!
是夜间巡逻队!
赵建国的心脏瞬间骤停!
血液仿佛逆流冲上头顶!
他猛地捏紧刹车,破旧的刹车皮出刺耳尖锐的摩擦声,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。
他来不及多想,几乎是凭借本能,猛地将车头一拐,冲进了旁边一条更窄的、堆满腐烂垃圾桶和破旧家具的死胡同阴影里,迅跳下车,将身体死死贴在冰冷潮湿、长满苔藓的墙壁上,屏住呼吸,连心跳都恨不得用手捂住。
手电光柱在巷口晃动,脚步声越来越近,带着不耐烦的情绪。
“妈的,这鬼天气,撒尿都嫌冻鸟,还得出来巡夜!”
“少废话,仔细点!
上头特意交代了,最近风声紧,特别是城东这一片儿,可能有‘大鱼’要捞,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!”
“大鱼?我看就是瞎折腾,这大冷天的,哪来的什么大鱼……”
两个巡逻队员骂骂咧咧地交谈着,手电光随意地扫过死胡同口,几乎擦着赵建国的藏身之处掠过,幸好有一堆破木板挡住了光线。
他们停留了片刻,似乎在观察,然后脚步声才渐渐远去。
赵建国长长地、无声地舒了一口气,感觉双腿一阵软,几乎要站立不住。
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内衫。
但他不敢耽搁,仔细倾听确认巡逻队走远后,才推着自行车,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溜出死胡同,再次骑上车,心脏依旧狂跳不止,选择了更加迂回、更加隐蔽的路线前行。
这一路上,他如同惊弓之鸟,凭借着对城市街巷的熟悉和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,又成功躲避了不止一波巡逻队和几辆行迹可疑、车窗深色的吉普车。
怀中的证据,此刻仿佛有千钧重,压得他每一次蹬踏都异常艰难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。
终于,在夜色最深沉、万籁俱寂的时分,他抵达了那片围墙高耸、树木繁茂、气氛肃穆的干部家属院区域。
按照地址,他找到了位于家属院后墙外的一栋独立的、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青砖二层小楼。
小楼所有的窗户都黑着灯,安静得异乎寻常,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。
他不敢直接上前敲门,而是按照郑领导反复叮嘱的暗号,绕到小楼侧面一个极其隐蔽的、被一棵老槐树阴影笼罩的、堆放杂物的后院小门,有节奏地、轻重分明地敲响了门上的铜环——咚,咚,咚(长)…咚,咚(短)…咚(长)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这几秒钟的等待,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。
就在赵建国几乎要绝望时,小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,一双锐利、沉稳、在黑暗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