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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周芳依旧肿胀泛着青紫的脚踝上,补充道,“胡郎中给的药,记得按时换,千万别沾水。”
陈实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那扇薄薄的木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。
偏房里,令人窒息的等待再次降临。
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,每一秒都伴随着心跳的轰鸣在耳边炸响。
周芳坐立难安,几次三番挣扎着想挪到窗边,透过那条细缝窥探外面的情形,但脚踝传来的尖锐刺痛每次都让她颓然坐回草铺,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。
林国栋则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焦虑,将全部心神投入到对即将到来的行动的推演中。
他找来半截烧黑的木炭,在一张废弃的账本纸背面,凭借记忆和陈默之前的描述,勾勒着保安团后院和档案馆内部的简易结构图,线条粗糙,却凝聚着他全部的专注与决绝。
眉头紧锁,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纸张,寻找任何一个可能被忽略的漏洞或契机。
日头渐渐升高,街面上的嘈杂声透过墙壁隐隐传来,更反衬出屋内死寂的压抑。
就在焦虑几乎要将两人吞噬之时,门外终于响起了熟悉的、略显急促的脚步声。
陈实推门闪身而入,迅反手闩上门栓,他的脸色凝重,额角带着赶路渗出的汗珠,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。
“打听到些消息,”
他喘了口气,声音压得极低,像地下接头的暗语,“好坏都有,你们……先稳住心神。”
林国栋和周芳的心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几乎停止了跳动。
“稍好点的信儿是,”
陈实继续道,语很快,“昨天城门扣下的那个‘学生娃’,没投进县衙大牢,而是暂押在保安团后院一间堆放杂物的破屋子里。
听说……是上头有人递了话,要单独问询,没往正经牢房里送。”
单独拘押?这算什么好消息?林国栋和周芳对视一眼,非但没有感到轻松,反而从心底升起一股更深的寒意。
落在张技术员直接掌控的范围内,陈默的处境只怕比在鱼龙混杂的大牢里更加凶险!
“坏消息是,”
陈实叹了口气,皱纹深刻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云,“保安团那边如今守得像铁桶一般,听说……张技术员手下那几个哼哈二将也时常进出,外人根本靠不近前。
想探听消息,难!”
这话像一块冰,砸在两人心头。
希望刚刚冒头,就被现实的残酷一脚踩灭。
“还有……”
陈实犹豫了一下,目光扫过林国栋紧绷的脸,“街面上风声紧得很,巡逻的兵丁加了岗,盘查得也分外严苛。
口风里传的是……在搜捕从合作社逃出来的‘纵火要犯’。”
他说出“纵火要犯”
这四个字时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纵火犯”
这三个字,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林国栋和周芳的神经上。
对方这是要将他们彻底钉死在罪恶的耻辱柱上,永世不得翻身!
周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身体微微摇晃,林国栋急忙伸手扶住她,自己的手却也冰凉一片。
“不过,也未必没有一丝缝隙。”
陈实话锋一转,眼中闪过一丝微光,“明天就是物资交流大会,保安团的人手大半要调去维持会场秩序,看守或许会比平时松懈那么一丝。
而且,大会当天,人山人海,龙蛇混杂,或许……能寻到浑水摸鱼的机会。”
机会与风险并存,而风险,无疑是悬崖峭壁。
但他们早已身处绝境,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。
林国栋沉默了片刻,胸腔里那股被压抑许久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,眼神重新变得像淬火的钢铁般坚硬:“陈大哥,大恩不言谢!
明天,我们必须行动。
救陈默,拿证据,别无他路!”
陈实看着林国栋眼中那股破釜沉舟、近乎燃烧的决绝,嘴唇动了动,最终所有劝诫和担忧都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,重重地拍了拍林国栋的肩膀:“唉!
你们……千万!
千万保重!
需要啥,只要我这小店有的,尽管开口!”
午后,陈实借口要去城西批行进货,又出去了一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