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那种“受之有愧”
的感觉，似乎被女儿这句话撬开了一道缝。
周芳犹豫了，看向丈夫，又看看婆婆。
林薇趁热打铁，用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对莉莉说：“莉莉，想不想喝甜甜水？用那个白白的糖哦！”
“要！
甜甜水！
白白糖！”
莉莉立刻拍着小手欢呼起来。
在孩子纯真的渴望面前，大人的那些复杂心思显得有些苍白。
周芳一咬牙，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，搬来凳子，踮起脚，小心翼翼地将那包白糖取了下来。
牛皮纸被打开，雪白晶莹的砂糖暴露在空气中，散出纯粹的甜香。
周芳用一个小勺子，极其小心地舀了浅浅小半勺，放进了莉莉的温水杯里，搅拌均匀。
莉莉抱着杯子，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，然后满足地咂咂嘴，脸上笑开了花：“甜！
好喝！”
看着小女儿毫无负担的、纯粹快乐的笑容，笼罩在全家心头的那层无形的、沉重的薄膜，仿佛被这声“甜”
悄然捅破了。
周芳又给林薇的水杯里也放了一点点，然后看了看丈夫和公婆，试探着问：“要不……大家都尝一点？”
奇迹般的，没有人反对。
爷爷默默地把自己的水杯推了过去。
奶奶也点了点头。
周芳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加了少许白糖。
甜丝丝的气息在饭桌上弥漫开来。
林国栋端起杯子，喝了一口。
温热的糖水顺着喉咙滑下，带来一种最原始、最直接的愉悦感。
这甜味，似乎不仅滋润了喉咙，也稍稍化解了他心头的苦涩和焦虑。
他长出了一口气。
爷爷咂摸着嘴，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一些，低声道：“是……是好糖。”
奶奶也笑了：“真甜乎。”
这一刻，那包白糖，终于从一种象征性的、充满压力的“礼物”
，回归了它作为食物的本来面目。
它被这个家庭接受了，消化了。
虽然心理上可能还需要时间，但至少，行动上，他们迈出了关键的一步。
然而，就在这种气氛刚刚有所缓和的当口，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而又让林国栋心里一紧的声音：
“林科员？林科员在家吗？”
是单位办公室的王干事！
他怎么会这个点找来？
全家人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！
林国栋更是脸色微变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桌上还没来及收起的白糖包和大家的糖水杯子。
难道……是领导那边有什么变故？还是送茶的事，惹出什么麻烦了？
林国栋赶紧起身迎了出去。
林薇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，紧紧盯着门口。
只见王干事推着自行车站在门外，脸上带着客套而熟稔的笑容：“林科员，吃了没？没什么大事，就是领导让我过来传个话。”
林国栋的心跳得像擂鼓，强作镇定地问：“王干事，快请进，领导……有什么指示？”
王干事摆摆手，没进门，就站在门口，声音不大不小，刚好能让屋里的周芳和林薇也隐约听到：
“领导说明天下午，地区里有个工作检查组临时过来，办公室接待用的茶叶刚好没了。
领导说……”
王干事顿了顿，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堂屋里面，才接着说道，“听说你家里自己炒的茶不错，让问问你，方不方便……先匀个半斤一斤的，应应急？按市价结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