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少繁换了身浆洗得笔挺的青布长衫,手里捧着太傅府送来的帖子,站在朱漆大门外,心里有几分忐忑。
门房引着他穿过几重院落,青砖铺就的路两旁种着梧桐,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,更显得这太傅府幽深肃穆。
正厅里,杜太傅端坐在太师椅上,手里捏着颗棋子,见他进来,微微颔首:“夜公子来了,请坐。”
柳氏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,手里端着茶盏,目光不动声色地落在他身上。
青布长衫虽朴素,却浆洗得干净,头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,眉眼清俊,举止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沉稳,倒比画像上更顺眼些。
夜少繁拱手行礼后,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腰背挺直:“晚生夜少繁,见过太傅大人,夫人。”
“不必多礼,”杜太傅摆了摆手,示意丫鬟沏茶,“听闻夜公子不仅文章写得好,棋艺也不错?”
夜少繁欠了欠身:“略懂皮毛,不敢称一声好。”
“哦?那正好,老夫也是个臭棋篓子”。
杜太傅笑了笑,示意下人摆上棋盘,“老夫近日得了副新棋,是用云子所制,正想找人对弈一局,夜公子请”。
“晚生愿陪大人消遣。”夜少繁起身,走到棋盘旁。
棋盘铺开,黑白棋子在玉盘上泛着温润的光。杜太傅执黑先行,落下一子,声音平缓:“夜公子是邓州人士?家乡的景致想必不错。”
“回大人,邓州算得上是鱼米之乡,依山傍水。春日,百花绽放,一片生机勃勃。夏天,绿意盎然,溪水潺潺。秋天,层林尽染,冬日也偶有落雪,虽不及京城银装素裹,却也另有一番韵味”。
夜少繁执白应了一手,目光落在棋盘上,神情专注。
“听说令尊在县城开食肆?”杜太傅又落一子,语气随意得像拉家常。
“是,一开始只有我三叔是学的厨艺,从大酒楼出来后就开始自己做了。食肆生意还不错,家里人就都开始钻研厨艺,想着能帮上一些忙。现在家里已经有两家食肆,两家菜馆,其中一家食肆是家母与家父一块儿打理”,夜少繁的棋子落在星位,稳稳当当。
柳氏在一旁静静听着,见他说起家事时语气平和,没有丝毫攀附或自卑,心里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。
这年轻人虽出身商贾,却没有市侩气,言谈举止透着股书卷气,倒比那些刻意摆架子的世家子弟顺眼。
棋盘上的棋子渐渐多了起来,杜太傅的棋风沉稳,步步为营。
夜少繁的棋法则看似温和,却暗藏锋芒,时不时落下一子,便能化解杜太傅的攻势。
“好棋”。
杜太傅看着棋盘,眼里露出赞许,“看似退让,实则暗藏生机,夜公子的棋路,倒和你的文章有些像”。
夜少繁微微一笑:“大人过奖”。
一局棋下了近一个时辰,最终以和局收场。
杜太傅放下棋子,揉了揉手腕:“痛快!许久没下过这么尽兴的棋了。”
他看向夜少繁,目光深邃:“夜公子年纪轻轻,有此才学与定力,将来前途不可限量。”
“大人谬赞,晚生愧不敢当。”夜少繁起身行礼,态度始终谦逊。
柳氏这时开口,语气温和了些:“夜公子一路过来想必也累了,留下用些便饭吧?府里正好做了些江南口味的点心,尝尝合不合胃口。”
夜少繁随即拱手:“多谢夫人好意,只是晚生还有些俗事要处理,今日便不叨扰了。改日定当再来向大人请教棋艺。”
正厅里的棋盘还没收拾妥当,一阵风从院外卷进来,撩起了垂在门边的竹帘,也吹起了一角淡紫色衣裙。
那衣角在门边闪了闪,又慌忙缩了回去,像只受惊的鸟儿。
杜太傅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,眼底闪过一丝笑意,却没作声,只慢悠悠地啜了口茶。
柳氏瞥见那衣角,嘴角忍不住抿了抿。
她这不争气的女儿躲门口干什么,要看就进来大大方方的看,弄这出显得上不得台面。
夜少繁心里明镜似的,那衣角的颜色、那偷偷摸摸的动静,除了那位爱扮男装的太傅府二小姐,还能有谁?
他忍着笑。
柳氏见夜少繁神色坦然,半点没有点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