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大亮,听雨院的门就被轻轻推开。
杜若薇已经吃过了早食,换上一身月白长衫,头发用玉冠束起,对着铜镜抿了抿唇。
镜里的“少年”眉目清秀,下巴尖尖的,倒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模样。
“小姐,您真要出去啊”?
沉香紧张地攥着帕子,手里捧着件和杜若薇平日里穿的衣裙,“要是被夫人发现了,会打我们板子的”。
“放心,有我扛着”。
杜若薇拍了拍她的肩,声音压低了些,刻意模仿男子的语调,“我去去就回。你就在窗边坐着看书,背对着门,我娘要是来,就说我还在看画像,别露馅了。”
檀香已经在院墙边垫了几块青石板,见她过来,小声说:“小姐,这边没人,从这里翻过去”。
杜若薇点点头,踩着石板翻上墙头,动作比昨日利落多了。
她回头冲两个丫鬟摆摆手,纵身跳了下去,落在松软的草地上,悄无声息。
穿过后巷,街上已经有了早点摊的烟火气。
她拢了拢长衫,学着男子的样子扇着折扇,迈着大步,心里又紧张又雀跃。
长这么大,还是头一回她自己一个人主动去找一个陌生男子吃饭,说出去怕是要惊掉别人的下巴。
好运来客栈很好找,门口挂着个褪色的幌子,风一吹就晃晃悠悠。
杜若薇深吸一口气,推门进去。
店小二正擦桌子,见她进来,笑着招呼:“公子打尖还是住店?”
“我找夜少繁,夜公子,”杜若薇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沉稳些,“他住在哪间房?”
“哦,您说夜进士啊,”店小二往楼上指了指,“在三楼最东头那间”。
杜若薇谢过店小二,拾级而上。楼梯是木质的,踩上去“吱呀”作响,每一步都让人有点紧张。
到了三楼,最东头的房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翻书的沙沙声。她犹豫了一下,抬手轻轻敲了敲门。
“请进”。
里面传来清朗的声音,正是夜少繁。
杜若薇推开门,只见夜少繁正坐在窗边的书桌前,手里捧着本书,阳光落在他的青布长衫上,透着股书卷气。
他见进来的人是杜若薇,愣了愣,随即起身拱手:“没想到你还真来找在下,我该称呼你杜公子还是杜小姐合适”?
杜若薇学着他的样子拱手,努力憋着笑:“你就叫我杜公子吧,方便些”。
杜若薇压低声音,“我今日特意偷偷溜出来的。昨天没来得及好好说话,也没来的及请你吃饭”。
夜少繁连忙请她坐下,倒了杯茶:“杜……杜兄请用茶。只是杜兄你终究是女儿身,与我相见多有不妥”。
“你不说,我不说,谁知道?有什么不妥的,我们又没干嘛,行的正坐得端。难不成你对我有非分之想”?
夜少繁刚抿了一小口茶,听到她的大胆发言,差点没呛死。
杜若薇端着茶杯,哈哈哈笑。
“夜公子极有趣,我跟你说说话,心情都好些。毕竟在这京城,像你这样被妇人围住就要脸红的进士,可不多见”。
夜少繁被她说得又有些窘迫:“让杜兄见笑了。主要平日里没见过这阵仗。”
“尝尝看?这是街角老字号的桂花糕,甜而不腻。”夜少繁把一碟子桂花糕推到她面前,自己则拿起茶壶续水。
杜若薇捏起一块桂花糕,咬了小口,桂花的清香在舌尖散开。她抬眼看向夜少繁,突然笑了:“夜公子,你可知,我昨日回府中,见过你的画像,画的和你有六七分像呢”。
夜少繁诧异,“我的画像?你怎么会有我的画像”?
“我爹娘给我挑夫婿呢,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,京城大部分与我年龄相仿的公子哥画像都在其中”。
杜若薇说得坦然,“说起这个我真是不吐不快,你说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也就算了,就连今年的前三甲也在其中,那状元郎都多大了,三十总有了吧,我是挑夫婿,又不是挑爹”。
“还有那一个个奇形怪状的,也不知道是画师的问题,还是人家本来就长那样,我是从头到尾硬给看完了,身心都受了不小的折磨”。
“这不一大早,我就赶紧溜了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