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个难得风平浪静的午后。连续多日的阴霾被温暖的春阳驱散,天空澄澈如洗,和煦的阳光透过新绿的树叶,在山坡草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不知名野花的淡淡香气,连风都变得格外温柔。
林晚终于从堆积如山的文书和永无止境的技术难题中暂时抽身,偷得这浮生半日闲。她拿着一卷关于前朝水利工程的古籍,漫步来到后山那片属于她和谢景珩的“秘密领地”——一处视野开阔、可俯瞰大半个山谷的向阳山坡。
她选了一处柔软的草地坐下,背靠着一棵老松树,摊开书卷。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,驱散了积攒的疲惫。书页上那些古老的文字和图解,讲述着引水灌溉、疏通江河的智慧,让她沉浸其中,思绪也随之飘远,结合着星火谷的实际地形,构思着更宏大的水利蓝图。
不远处,校场的方向传来隐隐约约的操练声,那是新组建的“疾风”骑兵队在训练。很快,马蹄声由远及近,谢景珩骑着那匹神骏的黑马,引领着队伍进行完一轮越野拉练,来到了山坡下的平地进行休整和骑射练习。
林晚的目光从书卷上抬起,落在坡下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上。他端坐于马背之上,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,阳光为他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边。他正沉声指导着一名队员的控马技巧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严。偶尔,他会亲自示范,挽弓搭箭,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,箭矢离弦,精准地命中百步外的箭靶红心,引来队员们一阵低低的喝彩。
他专注而强大的模样,与平日里那个在她面前沉默守护、甚至会因为她一句无心夸赞而耳根微红的男人,判若两人,却又奇异地和谐统一。
训练告一段落,谢景珩下令队员们自行练习揣摩。他勒住马缰,抬头望向山坡,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。隔着一段距离,两人视线交汇,没有任何言语,他却已调转马头,策马缓步上了山坡。
他在她身边翻身下马,动作矫健无声。很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,接过她手中的书卷,低头看了看那复杂的水利图解。“在看这个?”他的声音因方才的发号施令而带着一丝微哑,却比平日更显温和。
“嗯,”林晚很自然地向他身边靠了靠,指着书上一处引水闸口的构造,又指向山下河流的一处天然弯道,“我在想,如果在这里,借鉴这个古法,修建一个更大规模的水库和配套的水车群系统,不仅能解决下游数千亩新垦田地的灌溉,或许还能利用水位落差产生的巨大水力,驱动更大型的锻锤和碾磨设备,到时候,无论是兵甲锻造还是粮食加工,效率都能提升数倍。”
谢景珩顺着她纤细的指尖望去,目光沉静地审视着那片地形,脑海中迅速勾勒出工程的轮廓、可能的难点以及需要投入的资源。他沉吟片刻,点了点头:“此地势利用得当,确有此潜力。山体可作天然坝基,河道也需重新规划疏导。只是工程浩大,非一日之功,需动员大量人力,耗资甚巨,且需防范雨季山洪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林晚侧过头,看着他被阳光描绘得格外清晰的眉眼,笑道,“这只是一个远景构想。等我们彻底打通了南方商路,积累了足够的财富和物资,安定下来,或许就可以将它提上日程了。到时候,这里说不定会变成我们星火谷的又一个‘奇迹’。”
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山坡上,沐浴在温暖的春光里,你一言我一语,讨论着关于这片山谷未来的种种可能。从水利谈到即将推广的新作物,从工坊的布局谈到谷外新盟友城的防御协同,语气平淡自然,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,却又丝丝入扣,充满了对共同未来的细致规划与无限憧憬。
没有动人的海誓山盟,没有腻人的浓情蜜意,只有一种历经生死考验、彼此灵魂交融后形成的、深入骨髓的默契与信任在静静流淌。他们讨论的是冰冷的工程与严峻的局势,但每一个字的背后,都是对“我们”的未来的共同构筑。
谢景珩侧过头,目光落在林晚被阳光晒得微微泛红的脸颊上,看着她眼中因谈论理想而闪烁的、比星辰更明亮的光芒,心中那片被仇恨冰封的角落,仿佛也被这春光与她的光芒悄然融化,注入了一种名为“希望”的暖流。复仇的火焰依旧在他心底烈烈燃烧,但不再是吞噬一切的业火,而是与守护她、共建这片桃源的信念交织在一起,成为了支撑他走下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