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裂帛立誓”后三日,雷霆营扩编至千人。
火铳的装配,却彻底迟滞了。
匠院三司的急报,摆在了林冲的案头。“统帅,每门‘震山雷’需三人轮替,但新募之兵,识图懂药者,不足三成。”
议事堂内,林冲召集了各队队长。
杜迁第一个开口,瓮声瓮气:“统帅,这事急不来。一个好炮手,得跟老师傅学三年,一个好匠人,更是得拿火钳子烫掉几层皮。非老匠不能用。”
旁边的几个旧头领纷纷点头,都是一个意思。
这活儿,是手艺,是祖传的饭碗,不是地里的大白菜,说长就能长出来。
众人议论纷纷,唯有末列站着的一个汉子,始终低着头。
是牛二愣。
他身上还穿着那件不甚合身的火铳营号服,手里却下意识地做着掂勺的动作。
忽然,他上前一步。
“将军!”
这一声吼,让满堂的议论戛然而止。
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,带着几分惊诧,几分好笑。
牛二愣脸涨得通红,却还是挺直了腰杆。“俺在伙房干了三年,晓得盐多一分咸,炭少一钱冷。这做炮……难道比炖一锅几百人吃的肉,还难?”
“噗嗤。”
有将领没忍住,当场笑了出来。
满堂哄笑。
一个烧火的,也敢议论火器营的大事?
林冲却没笑。他凝视着牛二愣那双因为常年被灶火熏燎而布满血丝的眼睛。
“你说得对。”
林冲的声音不高,却压下了所有笑声。
“不是炮难,是人的心思,被老规矩给锁死了。”
他站起身,当即下令:“传我军令!凡我二龙山治下,不论出身,不论过往,凡愿学火器者,皆可入新设的‘行战学堂’!”
“由小石头任助教,传授《火器实录簿》。”
“七日为期,考核通过者,可持铳上岗!”
学堂开课那日,校场上黑压压站了一百多号人。
这些人里,有炊事兵,有马夫,有刚放下锄头的流民,甚至还有几个腿脚不利索的伙夫。
老兵油子们抱着胳膊,靠在栅栏边,懒洋洋地吐着草根。
“呵,灶台边的手,也配碰天雷?”
“别到时候铳没打响,把自己给崩了。”
风言风语,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。
牛二愣就站在人群第一排,他没理会那些讥讽,只是死死盯着小石头在黑板上画下的铜簧图样,一个字一个字地往脑子里记。
白天听课,晚上他就蹲在炮坊的角落里,借着炉火,一遍遍地拆装一根报废的铜簧。
手上磨出了血泡,挑破了,混着铁锈和火药末,疼得钻心。
他只是咬咬牙,继续。
第七日夜里。
炮坊里只剩下牛二愣一个人。
他深吸一口气,将最后一枚零件嵌入铳身。装药,压实,安引信。一套流程下来,行云流水。
他点燃了引信。
火花一闪而逝,铳机清脆地一响。
成了。
朱武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,手里拿着一个沙漏,掐算着时间。“引信燃速,误差不足半息。”
这位神机军师的脸上,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叹。
“这不是巧技,是悟性。”
林冲亲自将一块崭新的“匠籍免赋牌”交到牛二愣手上。
“从今日起,你带一队,专练‘三段击’。”
林冲的声音里,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
“前排射击,中排装药,后排预热,循环不息,用最快的人,打出最密的火。”
也就在此时,一骑快马飞驰入寨,信使滚鞍下马,呈上了一封来自南方雷公岭矿寨的加急求援文书。
矿寨遭三百土匪劫掠,危在旦夕。
杜迁当即请命:“统帅,末将愿率铁骑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林冲按住地图,看向了刚刚领命的牛二愣。“牛二愣。”
“在!”
“命你率八十名新训火铳手,即刻驰援。”
满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