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之过，亦是朝廷之耻，更是我华夏之殇！”
“臣在幽云，每见遗民泪尽，胡尘未扫，便心如刀绞！臣麾下将士，为国捐躯，血染沙场，他们的父母妻儿，在盼什么？盼的是朝廷的抚恤？是奸臣的盘剥？还是这东京城中的醉生梦死、夜夜笙歌？！”
“陛下今日，不以国事为念，不思抵御外侮，安抚百姓，却在此设宴，逼臣交出兵权，欲使臣等边关将士寒心，使虎视眈眈之金虏窃喜！此等自毁长城之举，与那石敬瑭割让幽云，何异？！陛下是要将这好不容易光复的河山，再拱手送于胡虏吗？！”
一连十问，十桩大罪，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！字字泣血，句句诛心！将这些年朝廷的腐朽、皇帝的昏聩、奸臣的罪恶，揭露得淋漓尽致！殿中百官，有的面色惨白，冷汗直流；有的低头垂目，不敢直视；更有少数清正之士，眼眶泛红，紧握双拳，胸中激荡难平。
徽宗被这一番控诉震得头晕目眩，尤其是最后那句“与石敬瑭何异”，更是如同尖刀，刺中了他内心最恐惧、最羞耻之处。他指着林冲，手指颤抖，嘴唇哆嗦，想要厉声呵斥，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像样的声音，只有无意义的“你……你……反了！反了！”
蔡京终于缓过气来，尖声叫道：“林冲！你狂悖无礼，诽谤君上，污蔑大臣，大逆不道！来人！快将这狂徒拿下！”
高俅也跳脚大喊：“禁军何在！速速将此逆贼拿下！”
殿外甲士虽已闻声而动，刀剑出鞘之声隐隐传来，却无人立刻闯入。因为林冲身后，一直如同影子般沉默的燕青，不知何时已悄然上前半步，手按刀柄，目光冷冽如冰，扫过殿门。那股百战余生的凛冽杀气，竟让门口的禁军为之一滞。
林冲对身后的骚动置若罔闻，他缓缓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仿佛要将刚才那番慷慨陈词带来的激愤也随之掸去。他再次看向御座上那已失方寸的天子，声音恢复了平静：
“陛下，臣今日所言，字字句句，发自肺腑，可昭日月！若陛下仍信蔡京、高俅等奸佞，仍行此自毁长城之举，臣，无话可说！这幽云节度使之印，这调兵之虎符，不在臣身，而在北疆十万将士心中，在幽云百万百姓心中！陛下若要，便请亲赴幽州，问问他们答不答应！问问那些战死的英魂答不答应！”
“至于臣的性命，陛下若要，随时可取。但臣敢断言，林冲今日若血溅这延福宫，明日，北疆必反，金虏必至！届时，山河破碎，社稷倾覆，陛下与这满朝朱紫，又当如何自处？！”
说罢，他竟不再看那御座上的天子，也不看那满殿惊惶的文武，猛地一甩袍袖，转身，昂首，向着殿外，大步走去！
燕青紧随其后，手始终未离刀柄，目光如电，扫视四方，无人敢拦。
一步，两步……那玄色的背影，在无数道或惊骇、或愤怒、或敬佩、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，坚定地、决绝地，走向殿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