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窗棂洒在炕上,冷志军被一阵的啄木鸟声惊醒。
他眯着眼看向窗外,梨树枝头一只红顶啄木鸟正起劲地敲打着树干,碎木屑簌簌落下。
炕沿下灰狼的草窝空荡荡的——这老狗最近总爱往胡家跑,八成是惦记胡安娜给它留的带肉骨头。
他伸了个懒腰,胳膊上的伤口结痂处传来阵阵刺痒。
院子里传来的竹扫帚扫地声,间或夹杂着母亲和胡安娜的说话声。
冷志军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,手忙脚乱地套上靛蓝粗布褂子,裤腰带还没系好就往外冲。
慢着点!伤口崩了线看你怎么跟你爹交代!林秀花举着扫帚直瞪眼,扫帚穗上还挂着几片梨花瓣。
灶房门口冒着白气,新蒸的粘豆包甜香混着柴火味飘满院子。
胡安娜正在晾衣服,水红色的棉袄袖口挽到手肘,露出两截白生生的胳膊。
青石砌的洗衣台旁摆着个木盆,里面泡着冷志军那件染血的衬衣。
少女纤细的手指在搓衣板上灵巧地翻动,肥皂泡沾在她手腕的银镯子上,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光晕。
见他出来,胡安娜的手一抖,刚拧干的衬衣掉回盆里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绣花鞋面。
我来帮你。冷志军三步并作两步过去,趁机碰了碰她沾着肥皂泡的手指。
少女的指尖冰凉,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气。
胡安娜的耳根立刻红了,像两颗熟透的山里红。
她左右看了看,确定林秀花进了灶房,才小声道:别...你娘看着呢...说话时嘴角那颗小虎牙若隐若现,看得冷志军心头一热。
怕啥?冷志军壮着胆子捏了捏她的手指,触感像最细嫩的豆腐,咱都定亲了,老赵叔说这叫明媒正娶
这话不假。按东北老规矩,定亲后的男女跟夫妻就差个仪式,屯里人早把他们当小两口看了。就连最古板的胡炮爷,现在看见冷志军半夜从自家院墙翻出来,也只会一声,铜烟锅在鞋底上磕得火星四溅,假装没看见。
给你。胡安娜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边缘折得整整齐齐。打开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粘豆包,面皮白里透黄,隐约能看见里面暗红的豆馅。
冷志军三两口吃完第一个,豆沙馅烫得他直哈气。第二个咬开时,甜丝丝的红豆沙顺着指缝流到手腕上。他顺势舔了舔少女指尖沾的豆沙,胡安娜地一声缩回手,脸红得像灶膛里的火,连眼角那颗泪痣都显得更鲜明了。
今晚老地方?冷志军压低声音问,手指悄悄勾住她的辫梢。胡安娜的辫子又黑又亮,发尾系着崭新的红头绳,摸起来像最上等的绸缎。
胡安娜没吭声,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突然从灶房传来铁锅碰撞的声响,吓得她像受惊的兔子般跳开,辫梢从冷志军指间溜走,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皂角香。
日头刚偏西,冷志军就借口去查看陷阱溜出了门。灰狼不知从哪钻出来,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。老狗今天格外精神,缺耳朵上的伤疤结了黑痂,脖子上系着胡安娜新做的红布项圈,项圈上还缝了个小铃铛,走起路来响。
老色狗。冷志军笑骂了一句,从兜里掏出块肉干扔给它,就知道跟着讨食。
他们来到屯子西头的老磨坊。这栋摇摇欲坠的木屋已经废弃多年,屋顶的茅草塌了半边,露出几根歪斜的椽子。但磨盘还在,青石表面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,成了年轻人约会的秘密据点。
冷志军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榆木门,一个温软的身子就扑进了他怀里。胡安娜今天换了件淡粉色的细布褂子,领口绣着几朵浅黄的蒲公英,身上带着淡淡的雪花膏香气。她仰起脸,眼角那颗泪痣在从门缝漏进的夕阳里格外动人。
想我没?冷志军搂着她坐在磨盘上,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辫子。磨坊里飘着陈年面粉的霉味,混合着少女发间的皂角香,竟出奇地好闻。
谁想你...胡安娜嘴上这么说,身子却往他怀里靠了靠,手指无意识地玩着他胸前的狼牙吊坠,我爹说,你最近太得意,该收收性子了。
灰狼识趣地趴在门口放哨,老狗的独眼半闭着,耳朵却支棱着听动静。晚风穿过磨坊的破窗,吹得墙角的蜘蛛网轻轻颤动。 <